“你被关一辈子?”唐以柏惊讶,他只知道妖的寿命很长,倘若真的在一个地方被关了一生,该是何等的难受。
“我都被关了几百年了,在来了个几百年,我的一生就这般过去了。”
“那你为何不……”
“你个人类懂什么,我若是像他们低头,出去就嫁给一个王八蛋,还不如一辈子被关着。”
唐以柏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的回答他。
“你倒是个性情女子。”
“什么意思?”虽然这里住进过几个读书的,她也悄悄的拿过那些人的书看过,但是对于人间的东西,她还是不大的明白。
“是很好的意思。”唐以柏耐心的为她说道。
“你这个小弟的嘴巴还真是甜。”云渺高兴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唐以柏淡淡的笑笑。
“好了,你快去歇息吧,你们人类脆弱的很,不睡觉可是会死的。”云渺垂眼,看着他桌上放着的那些书本“就把这些给老大看看。”
“你看吧。”唐以柏站了起来,开始走去睡觉的屋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对着她说道:“记住,这间屋子,你可不能乱进,毕竟你是个姑娘。知道了吗?”
“切,又是你们人类这种歪歪扭扭的说法。唐小弟就快些去睡觉吧。”
第二日。
唐以柏醒来,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书桌上面凌乱的摆放着书本,云渺早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收理,期间他又发现了几张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体的纸张。他看了半响,才看出来,原来上面写的是云渺二字。她在哪儿自己写自己的名字。
唐以柏将这几张纸收敛了起来,收拾整齐后,他才走了出去,看了一眼院中的巨大树木,才走了出去。
“唐公子!昨夜如何?”那个嘴碎的小书童在这儿等了他许久了,这下看到了他脚底抹油了一般,快速的跑了过来。他昨夜一直睡的不安稳。本以为唐以柏还会跟以前那些人一般,吓得跑了出来,结果昨夜安静如常。
“睡的十分的安稳。”唐以柏自然是知晓这个小书童所问何意。
“当真?”
“骗你作甚?”
“那个精怪……”
“有什么精怪啊,大抵是前面几个前辈,看错了。”唐以柏自然不会将事情真相告于旁人了,他怕,万一如实相告了,万一张先生请来道士收了她怎么办?见那个人还不相信,他有补充说道:“倘若是真的,昨夜我就应该被吓的跑了出来。”
这下,那个小书童才将信将疑的走开。
唐以柏看着他离开,摇了摇头,他是想不明白为何先生门下,会有如此一个嘴碎的书童。
“先生,这是在作甚?”他与小书童说完之后,便去寻他先生了,他打算去求得一些学习的方法。
张夷陵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起了他的脸“我在修补这些书桌啊,那些其它的学生快来了。”说完,他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学生能帮上什么忙吗?”
张夷陵听他说完,又抬起脑袋看着他,打量了一阵儿,他又低下脑袋开始忙活了起来“你啊,白白嫩嫩的,不像是干这种事情的人,走开吧。不帮忙,我也不会在意的,莫要有什么负担。”
“先生说的何话?这天底下,难道只有适合自己的活儿才去干?”唐以柏也不再多说话,直接挽起自己的长袖,开始帮着张夷陵修补桌椅。
唐以柏一边自己琢磨着怎么修补,一边询问着张夷陵,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修补的还行。
“好了好了,”张夷陵直起身子,用长袖擦拭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珠子,他回头,见唐以柏还在擦拭方才他们修补好了的桌子“这些,便这样就完了。就放在那儿吧,一会儿让小书童来摆放,他摆放的比较讲究。”
“好的先生。”唐以柏站了起来,头脑有些眩晕,他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感觉才消退了。
“你也忙一阵儿了,去歇息着吧。幸苦你了。”张夷陵说罢,作势就要走了。
“先生你等等!”唐以柏连忙的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啊?”
“今日学生前来,便是想向先生求得学习方法的。”唐以柏态度诚恳的说着。
“我的学习方法?”张夷陵凝想了好一阵儿,对扁着嘴巴,摇了摇脑袋“我的学习方法,只怕是会把人带入歧途了。你可别学啊。”张夷陵笑着走开了。
“有些东西啊,需要自己揣摩,自己揣摩啊,莫不是要像《诗经》里面的《甘棠》一般。我栽树来你乘凉?”
“可是,学生觉着自己一直在那个门外徘徊。找不着门道。”唐以柏皱起了眉头。
“欲速则不达。你太过于急功利切了。”张夷陵撂下了这句话,便悠闲的迈着步伐离开了。
唐以柏一个人立于原地,想了一下最近自己的近况。
心浮气躁。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简直不为过。
唐以柏一个人在这个大房子里面晃悠了许久,突然被一幅挂在墙上的字给吸引了眼光。忽然的,他突然想起了今日早晨在书桌哪里发现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他还会回去了吧。
他刚刚打开院子的门,一只纤细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面。
“嘿!唐小弟!”
他转过身子,就对上了她的笑脸。他今天总是觉得,她的笑脸有些晃花了他的眼,许是今日阳光充沛的原因。
“嗯。”
“嗯?你就嗯!”云渺又开始炸了起来,她很是不满意他的答复。
“你唤我,我应了你,你还得如何?”唐以柏走进了屋子里面,跪坐下来,开始摆放着东西,忽然的,他转头,对着还立在阳光里面的她说道:“你且过来,我教你写字。”
所谓的刚刚好撞枪口上面,大概就是现在这般了。
“云渺,我,才刚刚来,别这么凶啊……”慎亦刚越过结界,就被立在哪儿的云渺给吼了一句,现在他面色不安。
“你最好是不来!”云渺眉峰紧锁,都快要隆起了一座小山。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可好,没有其它的意思。”
“你若是被关个一百来年,你会好?”云渺微微侧脸看去,面上尽是不耐烦之色。也不知这个慎亦是否是脑袋抽了,才答应了那个婚约,才害得她如此之苦。
“云渺,我也不想的,倘若,倘若,你允了我,就不必这样了……”慎亦说话的声量越来越小,到最后看云渺的眼神都充满了小心翼翼。
这话,可是把云渺绷在脑袋里最后的一根弦给掐断了。
“这不可能。”
就算是她在这儿被关一辈子,慎亦也只能是空想。
尽管这个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慎亦的心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
“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怎的还跟那些妖怪是一样的看法?你快走,我见不得你。”
慎亦重重的咬牙,神色难过“我明明是与你最为般配的。”
“谁与你这般说的?”云渺的声音变得尖锐,她看着慎亦的眼神夹杂着不善“你是疯了吧。”说完,云渺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他,她轻悠悠的说道:“你趁早放弃吧,”她抬起了手,指着那间屋子“里面住着的那个人,才是我中意的。”
慎亦猛的瞪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云渺,他开始不可思议的摇着脑袋。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
如果刚才只是心脏狠狠的被揪了一下,那么现在便是被一把锋利的刀插在上面,留着滚烫的鲜血。
“我走就是了。”慎亦灰溜溜的离去,但是他始终是放不下云渺的,他愿意等待,人的一生统共就那么几十年,他只要等到云渺口中的意中人死去后,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
“快走!别停在这儿!”
慎亦听闻身后传来云渺的言语,身形一震,之后,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少主!”一直在外面等着的手下,见着少主出来,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到达近处,见慎亦面色不好,也不再多言。
“走,回去了。”慎亦敛着眉,尽量挺直腰板走着,竹叶纷纷伴着夜风飘下,伴着慎亦离开这里。
慎亦还记得,初遇到的时候。
那天,是树妖一族的祭祀,他们一族自古就与树妖交好,那日,他跟着父亲、母亲第一次去了树妖的地盘。但是,事情不那么顺利,出了岔子。
树妖一族的小姐突然消失,众妖皆慌张找寻。
慎亦也加入了那个行列,他找着找着就走到了一个美妙的地方。
小小个的云渺就坐在溪旁,一双白嫩的脚丫子不断地踩着溪水。
本来无趣的景象,竟然让他看的入迷。
“喂!你若是再看!我就叫我父亲收拾你这个小子!”
四目突然相对。
慎亦倒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子跌跌撞撞的就跑开了。中途不知他踩到了何物,大叫一声,摔到了一个坑里面。
他摔在坑里面,半响,他才反应过来。一股血腥味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子周围,他抬手,呆愣的看着不断流血的右手。
“流……流血了!”
随后,他用这只流血的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
慎亦离去后,云渺光明正大的走到了唐以柏的屋子里面。
“唐小弟?”她的声音在黑夜里面响起,但无人回应。
“真是睡的宛如一只猪。”云渺手一挥,房间里面的灯依次亮起,柔软的烛光,轻轻的铺满唐以柏的面上。
云渺垂眼看着,阴影里面,她的神色不清。
夜深,小院静谧。
云渺回到了树身。
清晨醒来的唐以柏,脑袋沉重,就跟有人要将他的脑袋撕裂开来一样。
恰巧的,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
唐以柏用力站立起来,轻飘飘的走着,就跟踩在棉花上面一样。他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门。
“唐公子,我敲门已久,你今天是怎的了?看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门一打开,那个小书童就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唐以柏难受的扶住自己的头,他觉得他的大脑一直在嗡嗡作响“何事啊?”他开口便被自己的嗓音给惊到了,沙哑的厉害。
“先生说,今日天气不错,带你们去踏青呢。”
“知晓了。”
“那还请唐公子快些去前堂哪儿。”
“好,多谢了。”
小书童走后,唐以柏慢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在走廊哪儿一个重心不稳,踩空了,整个人都快要倒下去。
云渺就像一阵儿风般,快速的到达了他的身旁。伸手就扶住了他。
唐以柏抬眼,双眼朦胧的看着她。
“小弟,你可得当心脚下啊。”
“多谢了……”
云渺将他扶到了走廊上面坐着。
“不能喝就别喝。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唐以柏温顺的点了点头。
云渺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将手掌轻轻的覆在他额头上面。
唐以柏抬眼,云渺那张带着认真神色的脸庞就跃入他的眼底,额头上那只手,刚刚开始触感冰凉,渐渐的那只手开始温热,他的脸庞,也跟着那手的温度渐渐升高。
“有没有好些了?”
他应该如何作答,他的脑袋是没有了方才那般的难受,但是,现在依然是浑浑浊浊的。但是云渺的声音回旋在他的脑海里面,回旋着回旋着,他竟然从中听出了几分轻柔。
云渺可不是这般想的了。
“喂!问你话呢!”
“啊?不……不难受了。”
“哟,走神啊!跟老大也这般!”云渺重重的拍一下他的肩膀,见他吃疼的哼了一声,她才满意的松手。
“你!”唐以柏不满的仰头,看着那脸,他就忽然哑口无言。
“还凶?”
“没有。”唐以柏用手支着身子站了起来,绕开云渺,走进屋子里面,方才他是如何听出几分温柔的?
云渺扭头,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没入阴影里面。
“这个蠢笨的人!”
唐以柏收拾好走出来,方才坐一姑娘的廊上,除了几片落叶空空如也。路过那个巨树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悄悄瞥了一眼树枝上面,一角绿色的衣衫柔软无力的垂下来。
“去哪儿?”树上的妖问着。
“踏青。”
“那是什么?”
“去游玩。”
树上突然没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