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猩红,幽王府陷入了永恒的寂静,萧寒将冷月舞带回府邸,他让兰诺盯着她,以防她醒后自寻短见。
见萧寒如此严肃,兰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办完这些事,萧寒匆匆赶到府前,这里聚集着一众人马,个个龙精虎猛,统一着装。
他们是萧寒府中精锐,代号苍龙,虽然现在为数不多,但已初具规模。
修罗单手提枪,他骑快马来报,“西门失火,引发骚乱,典狱司的人已向西门赶去。”
修罗将情报打听的很详细。
萧寒面色微凝,他知道冷夜寒会走城东突围,而城西失火也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心中亦在纠结,他知道一旦放走冷夜寒,楚国南部将会异手,他对冷夜寒知根知底,萧寒明白,只要他回到江宁,定会趁机起兵北伐,以报灭门之仇,他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
而双方一旦开战,将会让楚国腹背受敌,到时候天下大乱,楚国或将面临亡国。
一想到这种情况,萧寒不由咬牙,索性心一横做一个冷血的人,他上马大喝道:“速速赶往城东。”
他的神情痛苦,做出这种选择他也很绝望。
他带领着数十骑赶到城东时,守城的士兵已全部阵亡,城门大开,地上满是尸体。
蔡老叹息道:“殿下,幽王在京都多年,想必留有不少后手。”
“追!”萧寒沉声,他下定决心要留下冷夜寒,无论他跑多远。
城外风尘骤起,数十骑连夜追赶冷夜寒,他们顺着马蹄印绕过城楼,一路向南。
…………
夜半,京都郊外古道上,冷夜寒双眼红肿,背负血海深仇,他发誓迟早会杀回来,为家人报仇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他身旁还跟着三十余骑,他们浑身浴血为冷夜寒杀出了一条血路。
后方传来追赶的马蹄声,众人勒马决绝道:“少主先走,我等断后。”
冷夜寒抱拳感激道:“多谢诸位兄弟,我冷夜寒今生无以为报,但我会厚待诸位在江宁的家眷。”
“少主,快走吧。”影卫催促道。
“驾!”冷夜寒和影卫再度没入黑夜,而身后喊杀声震天。
修罗一马当先,他单枪匹马挑落数人,幽王府的人已精疲力竭,他们无力反抗,都是在用性命拖延时间,他们的血性让萧寒佩服。
看着这些人倒下,萧寒不禁心生同情,可他知道一旦心软也许死的人会更多,他带着亲信绕过战场,继续向前追赶。
他一路紧追不舍,当朝阳初升时,萧寒身旁只有蔡老和几骑随行。
一夜三百里,这已经到达马的极限,萧寒的坐骑也已力竭。
前方杨柳岸,冷夜寒从马背跌落,他的战马力竭而亡,当他仓惶地爬起来才发现,身后追赶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萧寒。
冷夜寒一脸狼狈,他看着萧寒自嘲道:“没想到居然是你追了我整夜。”
萧寒郑重道:“跟我回去,我会护你周全。”
杨柳岸,微风吹拂,柳絮飘飞,满地是折断的柳枝,不远处便是湘水,素有辽渤天险之说。
影卫扶着冷夜寒,并将他送到自己的马上,他没有理会萧寒,他欲直接离去。
见此,萧寒不由大喝道:“弓箭?”
冷夜寒回身,只见萧寒已拉弓搭箭,箭矢的锋芒正对着他。
冷夜寒心中似有无尽怒火,他对着萧寒怒吼道:“萧寒,如果你阻我,你也是我的敌人。”
“只要你回头,我会护你周全,相信我!”萧寒再次劝阻,他拉紧弓弦的手在颤抖。
“此仇不共戴天,你居然想让我苟且偷生,我冷夜寒迟早会君临城下,到时我不会与你计较。”冷夜寒眼神中带着决绝。
冷夜寒调转马头,他刚欲动身离开,身后便有飞羽呼啸而至,他的右肩有一朵血花炸开。
锋锐的箭羽洞穿他右肩,力度之大可想而知。
“萧寒!”冷夜寒大喝,声震苍穹,带着怨恨,带着痛苦,这一声让萧寒如坠九幽地狱,他知道从今以后两人不再是兄弟而是敌人。
冷夜寒负伤后仍骑马远逃,转眼便和影卫消失在杨柳岸,只留下染血的折柳,显得有些凄凉。
见萧寒愣在原地,蔡老随即询问道:“殿下,我们还追吗?”
萧寒无奈地摇头,刚才那一箭他本想射杀冷夜寒,也许是他箭术不精吧。
他知道两人再也不会称兄道弟,昨日还在说笑,今日便反目成仇,萧寒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对着杨柳岸暗暗发誓,“只要你日后不越过这杨柳岸,我依然把你当兄弟。”
…………
这也许是萧寒的一厢情愿,已渡过湘河的冷夜寒,依旧狼狈的窜逃着,他唇齿发白,额头挂满豆大汗珠,肩头血流不止。
如果不是心中的执念,他也许已经倒下。
不远处青甲大军正在赶来,影卫见此不由兴奋道:“我们的人来了。”
领头大胡子将军是驻扎在辽渤的赵朗,他是冷云翼的亲信,身材魁梧,善使一双大铁锤,人称铁锤将军。
当他看见冷夜寒浴血而归时,他立即跪拜在其身前。
他哀嚎道:“少主,我得到幽王府有难的消息,便携大军北上,已打算为冷家捐残躯。”
冷夜寒欣慰道:“好,好,我冷家还未亡,赵朗你留守辽渤,待我回江宁,召齐旧部,我们共同北上。”
赵朗恭敬道:“臣,领命。”
冷夜寒印堂发黑,他连喷数口热血,险些跌下马背,他受了重伤如今又气急攻心,至少需要静养数月。
…………
萧寒返回途中,碰见了典狱司的人马,他们现在追过来为时已晚。
宋无看到萧寒等人不由质问道:“殿下既然知道冷夜寒的逃向,为何不通知典狱司?”
萧寒没有理会此人,他带着人径直赶回府邸。
萧寒傲慢嚣张让宋无不爽,他只是介于萧寒的身份罢了。
一夜奔波,萧寒身心俱疲,幽王府被灭,兄弟反目,心中空荡荡地。
但他来不及躺下,因为冷月舞也已醒来,但她不哭也不闹,反而让萧寒担心,回府后便去看望她。
她卷曲在床上,兰诺在一旁监视,生怕她出事。
萧寒摆手让兰诺离开,萧寒坐到床头,“夜寒逃走了。”他缓缓开口,想给她一点安慰。
“我追了他一夜,最后还射了他一箭,但没有命中要害。”萧寒自顾自的说着。
“我想以他的性格,他会向皇族复仇,不是父皇派军队镇压江宁,便是夜寒率军北上,无论哪种局面我都不想看见。”萧寒叹息道。
冷月舞默不作声,她如同刺猬卷曲在床上,萧寒不由安慰道:“月舞,我会保护你,等风波过了,我便帮你去武家提婚。”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武法娶你,让你过幸福安稳的生活。”萧寒一脸认真道。
冷月舞突然大哭,哭的很伤心,萧寒意味深长道:“好好活下去,你还年轻,还有你的盖世英雄在等你。”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苏柒说过的这句话,他能给她的安慰也只有这么多。
…………
皇宫养心殿,左无极跪伏在地上,他一脸恭敬道:“世子之死是幽王府干的,昨夜抓捕嫌疑犯时,幽王冷凌云服毒身亡,冷云飞服毒自杀,而他的女儿冷月舞却被七皇子带走;世子冷云翼拘捕最终自刎,而他的儿子趁乱逃走。”
圣宗叹息道:“凶手既已伏法,那这件事就这样压下来吧,堵住其他人的嘴。”
左无极点头,然后又建议道:“冷夜寒不知所踪,皇上应即刻发兵江宁,臣恐日久生乱。”
圣宗却喃喃道:“刘王的两万轻骑已过九幽关,先应付眼前的乱子吧。”
左无极大惊道:“什么?君夜辰胆敢以下犯上。”
“君夜辰就是这脾气,他把儿子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要,他做出此种举动也是可以理解。”圣宗随意道,他似乎并不在意此事。
左无极连忙道:“皇上,京都城外只有武法带回的一万铁骑,加上禁军八千,人数上也是刘王占优,是否发布讨贼檄文。”
“不必,君应晟并没有公然作乱,两万轻骑翻不起什么浪,不比小题大做。”圣宗淡然道。
左无极点头道:“皇上英明。”
“虽然幽王被定为反贼,但他毕竟是云烟之父,南海之王,以王侯礼厚葬他吧。”圣宗吩咐道。
…………
绿树成荫,两万轻骑在竹林休憩,队伍绵延十里,君辰夜靠着青石出神,他手里还捏着一串石珠,那是君应晟小时候给他做的,还刻着他的名字。
随行将领劝说道:“刘王,您这两日都没合过眼,快到京都了,您就先休息一下吧。”
他眼角布满皱纹,两鬓似多日未曾打理过,璃龙军袍有些破旧。
“怎能入眠,我在菏泽平乱不舍昼夜,而我的儿子却惨死京都,这让我如何放得下,这楚国还是曾经的楚国吗?我要敲醒帝国大钟。”刘王气愤道。
他的头发在两夜间尽数斑白,他不像梁玄礼有一群儿子,对于这个宝贝儿子他倾注了一切,他曾跟随圣宗打天下,军功显赫方才分封一方,圣宗还特赐神兵阁剑榜第三的惩戒给他,此剑斩杀过昏君由此得名。
菏泽之乱开始,他便日以继夜的平乱,可君应晟的死讯让他崩溃,他对如今的楚国失望至极,索性带兵入京准备兵谏。
一名将领弱弱地问道:“刘王,我们真的要攻入京都吗?这是大逆不道之罪,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刘王眼神凄凉道:“我要用行动告诉圣宗,楚国要亡了,我要攻入那牢笼,看看如今的真龙。”
林间风动,却带不走十里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