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毅说,瞿向阳死了。

  瞿向阳是在去年初冬死的,因为那个组织卖淫的案子,犯罪团伙实在太过嚣张。

  “其实都该怪我。”

  前年,汪雯倩二十六岁。张培毅决定给汪雯倩一个建立功勋的机会,于是他把组织卖淫的案子交给了汪雯倩,让她指挥侦破,甚至让年长几岁的瞿向阳做了她的助手。

  可汪雯倩终究还是太嫩了,她被敌人耍得团团转,虽然最后案件侦破,但警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瞿向阳在执行任务中不幸遇难,汪雯倩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别的人。咳,不说了。我怪我揠苗助长。”张培毅猛喝了两口酒,想要借酒消愁,忘却伤心过往。

  “所以她得了抑郁症?”丁恒问,他想到汪雯倩手臂上凹凸不平的,蔓延至肩膀的伤疤以及她失聪的右耳。

  “是啊。”

  “敌人到底有多狡猾?”

  “那天突然就降温了……”张培毅的手垂放在膝盖上,他看着手上的啤酒罐,眼神空洞,他想了一下,沉吟不语,还是决定对往事三缄其口,“算了,不说了,没啥好说的。这是我们所的禁忌。”他仰头看了看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可就是没有等到汪雯倩,张培毅说要不明天再来等等吧,说不定明天汪雯倩就想通了。可是第二天汪雯倩还是没有出现,就这样一直到了汪雯倩飞天河的日子,汪雯倩也没有回家或是去机场。丁恒不想等了,这个张培毅根本就是在耍自己。丁恒直接一个电话报了案,他说汪雯倩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请警方帮助寻找失踪人口。

  通过监控录像来看,汪雯倩离开公寓楼之后便进入了监控盲区。张培毅还是觉汪雯倩只是自己想不开,除了汪雯倩自己,哪有什么外人会对小区监控如此熟悉。

  但丁恒还是担心,即使是汪雯倩一个人离开,她现在又能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都不和亲朋好友联系。张培毅叫丁恒放宽心,让他在所里坐着,喝喝茶、看看报、不要胡思乱想,要是让别人知道汪雯倩有抑郁症那就不好了。

  就在这话说完的第二天,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所里收到一个神秘的快递,收件人正是汪雯倩。

  “放一下。”小王对坐在汪雯倩位置上的丁恒说。

  “这是什么?”丁恒接过快递,快递盒大约有三十公分高,掂量着还挺沉,大概有两三斤吧。

  小王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大概是汪雯倩网购的,到货晚了。他说张培毅等会儿就来,让丁恒不要着急。

  丁恒找张培毅当然还是为了汪雯倩的失踪,但是在张培毅的要求下,他们并没有说出汪雯倩失踪的事实。

  他摇了摇快递,没有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洗发水不成?丁恒看着快递上的发货地址,看着不像企业,倒像是滨江某处民居,到底会是什么?

  小王发现丁恒如此好奇,忍俊不禁。“我说你,这么好奇就拆了吧,难道还怕三娘骂你不成?”

  丁恒白了小王一眼,我会怕她?为了显示自己在“家”的地位,丁恒用指甲抠起快递包装,小王递了把剪刀给他。丁恒把快递划开了,快递包裹严实,从顶部望下去,里面是一个透明塑料瓶。难道是女生化妆用的?

  “丁恒。”一个声音叫他,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是张培毅,“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倩倩的快递,从骏园华庭寄来的。”

  “骏苑华庭?”张培毅一把抢过快递,连同小王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快递。

  “是骏苑华庭寄来的?”小王又问。

  “对啊,你拿来的快递,你没仔细看?”

  张培毅让丁恒来会议室说话。丁恒感觉莫名其妙,一个骏苑华庭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商家在居民楼里租的仓库吗。

  “干嘛一惊一乍?”丁恒讽刺他。

  张培毅眉头紧锁,对丁恒的嘲讽不屑一顾。“我家就在骏苑华庭。”

  从你家小区寄的快递?

  张培毅说着动手拆起快递,虽已经开了一道口子,但是里面的塑料瓶被卡得很紧,根本拔不出来。张培毅用蛮力将盒子向两边一拽,盒子开了,瓶子落在地上,反弹了一下。

  果真是只化妆水瓶子,丁恒细看。瓶里面装着的根本不是透明化妆水,而是一张肉色人皮。人皮大概有二十厘米长,它呈展开的模样,静置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皮肤的中央,有一道两厘米宽的红色伤疤,至上而下贯穿,这道伤疤丁恒熟悉,这是汪雯倩右手臂的皮肤。

  丁恒的心“突突”跳得厉害,呼之欲出。为什么会有汪雯倩的皮肤,这是什么情况,汪雯倩去哪儿了?妈的,张培毅这个骗子,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汪雯倩在哪儿?”丁恒一把抓住张培毅的领子,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我怎么知道?”他甩开丁恒的手。

  “你不是说她心情好了就会回来吗?人呢?”丁恒指着瓶子,“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从你家寄出来的。”

  丁恒举起办公椅向张培毅砸过去。“你麻痹。你他妈让我淡定淡定,我问你汪雯倩去哪里了,啊?”

  丁恒的喧哗声引来所里众多同事的注目,他们透过玻璃墙,投来诧异的目光。

  看看看,看什么看?丁恒抡起椅子打在玻璃墙上,同事们纷纷退后。

  “你冷静点。”张培毅试图抓住丁恒,可是丁恒手持椅背,张培毅近不了身。

  “冷静个屁。”丁恒开始用脏话辱骂张培毅,他将自己能看见的东西都往地板上砸,随着一阵“乒铃乓啷”的破碎声,会议室里一片狼藉。在此之前,丁恒从不知道自己竟有这般大的力气,此刻他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这该死的滨江刑侦大队,这该死的张培毅,你们把倩倩给我交出来。

  会议室大门被打开,发出咯吱的响声,丁恒想不出谁会如此胆大,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怒气。

  来人穿着警服,头发一半花白,虽已过知天命之年,但是身板依旧硬朗,满是威严之气。他用手拍了拍玻璃门,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