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手搭在丁恒肩膀上,他的力气很大,不像是来询问的路人,倒像是专程来打架的。来人没有说明来意,只是用力按着。
丁恒本能地进行反抗,他抓住来人的手,弓起背部,准备过肩将其摔到在地。他将浑身的力道使出,向前使劲,可是来人纹丝未动。
如此厉害?丁恒暗感不妙,他固定住来搭在肩上的手,转过身,打算一拳击中其软肋。不及丁恒转身,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握上丁恒的腰。丁恒的身体腾空了,他看见满天繁星,然后“嘭”的一声,被重重砸在地上。
丁恒保持着躺姿,直觉得地上的石子硌着脊背,一时竟有些站不起来。
亮闪闪的星河被挡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培毅的大脸。
“起来,这么轻易就被打趴了?你怎么毕业的?”张培毅伸出右手,不让丁恒继续休息,试图一把拉起他。
丁恒“啪”地打掉张培毅的手,自己坐直身子。“骗子。”他喘着气,看着前方空空如也的停车棚。
“倩倩呢?”丁恒管张培毅要人。
“不知道。”
不知道?丁恒跳起来,指着张培毅。“你把倩倩弄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我藏她干嘛?”张培毅坐在花坛边沿,拍拍自己的左边,示意丁恒坐下,丁恒不为所动。张培毅叹了口气。“倩倩她就是一时不开心,想不穿,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你急什么?”
虽然张培毅说得无比坚定,但是丁恒对他的话依然顾虑重重,一直警惕地看着他。张培毅只好“倚老卖老”。“你这小子,你和她认识多久,我和她认识多久,我不比你了解她?十二年,我能不知道汪雯倩的脾气吗?”张培毅说汪雯倩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失踪了,根本就不需要为她担心,她体能这么好,谁会是她的对手。
“那你来做什么?”丁恒质问。
“这是她家,我看看她回家没有。”他指指自己身后的草丛,“倩倩每次离家出走都会窝在那儿,我就来这儿接她。你要不要坐坐,说不定过会儿她就灰溜溜地回家了。”张培毅又拍了拍身边的花坛。
他不是空手来的,而是拎了一塑料袋啤酒、炸鸡和零食。张培毅掏出包烟,问丁恒抽不抽,丁恒拒绝了。他好似听到张培毅小声的嘲讽“娘炮,烟都不抽”。
丁恒气不过,俯下身,抢过烟。我不抽是因为我自律,我想抽,丁大爷我随时都能抽。
烟被吊在嘴里,他拿出打火机,一通乱划,可是怎么点,烟都点不着。这下张培毅真的笑了,哈哈大笑。“我说你小子,有没有点常识,要吸一口才能点上。”
丁恒白了张培毅一眼,一吸气,烟果然点上了。他故意抽起过肺烟,以显示自己成熟。明显就是孩子行为。
张培毅打开啤酒,递给丁恒。“你就这么傻傻看一天,看出什么来了?让你回天河是为你好,倩倩过两天想通了就会去找你。我记得她定的是大后天的飞机,那天她一定会按时登机。”
张培毅见丁恒不回答,又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这个叫做张培毅的男人下班之后便不再像上班时那般正经,反而令人感觉很轻浮,汪雯倩说张培毅今年三十四岁,丁恒没看出来,他的性格和魏征明迥乎不同。
“没看出来。”
“什么?”
“没看出来你们认识十二年,倩倩不见了,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在这儿吃吃喝喝,一点儿也不像朋友。”丁恒埋汰他。
于是张培毅乐了。“我说你这小子,汪雯倩喜欢你哪点?体能差,脾气差,说话也不文艺。倩倩喜欢的男人可一向都是学贯中西、茹古涵今的,怎么就看上你了?”张培毅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屑,他假装看不起丁恒。
“你懂个屁。要是倩倩今天没回来,我要你好看。”丁恒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对着张培毅咬牙切齿地说。
“你和他还真是不一样。”
“什么?”
“一点也不温文儒雅。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倩倩的前男友。”
什么情况?主动讲述倩倩和前男友的故事是什么套路?丁恒不懂。张培毅根本不管丁恒的诧异,自说自话地讲了下去。
“他叫瞿向阳。”
汪雯倩的前男友叫瞿向阳,两人是同事关系。
张培毅入职那年,汪雯倩十六岁。恰逢保姆的妹妹生孩子,她请假回了老家,家里只剩下汪雯倩一个人。汪雯倩不会做家务,更不会烧饭,每天就想着出去玩。头两个礼拜,汪雯倩就没有一天是十点前回家的,期中考试又考得一塌糊涂。她偏科偏得厉害,语文和英语特别好,数学特别差,一百分只能考三十分的那种水平。真是把汪局(当年还不是汪局)气得不行。
汪局给女儿下了死规定,每天放学必须踩着点到单位门房间写作业,复习功课。
“我看她,根本就没有一天好好学习的。”
有一次张培毅回家,路过门卫,看见汪局站在门口骂女儿,汪雯倩的脾气特倔,直接拿起小说书砸在她爸脸上,她爸爸怎么也是个领导啊,竟然在单位里被女儿打,汪局一起之下把汪雯倩的小说书撕了,汪雯倩哭得不行,闷头往单位外跑,妄图冲入川流不息的车流,结果被张培毅一把抱住。
“就这么认识了。她想着自己文科成绩这么好,还有国家二级运动员加分,根本就不想学习。后来为了夺回被爸爸没收的小说书,让我给她补了两年数学,高考数学才终于过了合格线。毕业以后来到我麾下,她比你跋扈多了,我们都管她叫跋扈三娘。”
因为和同事、领导一早便都认识,所以汪雯倩特别肆无忌惮,喜欢坐在桌子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我们都让着她,谁让她是全所的宝贝呢,于是她便更加肆意骄纵。
“我忘了那天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瞿向阳把她骂了。”
瞿向阳就像个儒士,做人不露圭角,骂人不吐脏字,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时不时冒出些古汉语,让人不知怎么回答,那天,谁也没想到,瞿向阳把汪雯倩骂哭了。
“我以为他们处不来,要是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俩一起执行任务。”
张培毅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他叹了口气,说“不说了”。
“那怎么分手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