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给我出来

　　丁恒和汪雯倩对视一眼，他们一同看向老魏，明天能有什么事情？

　　老魏清了一下嗓子，郑重地说，明天有人请大家去看表演。

　　老魏口中所说的表演，丁恒大致能猜出一二，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老魏向来就不可能带他们去看什么好演出，八成又是被拖出去充场面的。

　　丁恒问老魏这次又是那个体育赛事的门票卖不出去了。

　　老魏看架势是要打丁恒，但他拿着筷子，打起人来着实有些不方便，他又放下了手。

　　“你这孩子，什么体育赛事，不就是上次小季破的那个案子嘛，华阳街道的街道办要向我们表示感谢，这不请我们部门的人一起去看文艺演出。”

　　丁恒眯起了眼睛，他说他不去。

　　老魏说集体活动丁恒怎么能不去？党员要有奉献精神的，要团结，处处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老魏说着清了下嗓子，压低音量又说：“他们街道办的文艺演出没人看，就当帮个忙。”老魏终于说出了实话，这让丁恒心里舒坦了一些，他就讨厌老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丁恒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不屑的声音，并没有当机立断地答应下来。

　　下午的时候，老魏给丁恒发了一条短信。在信里，老魏控诉了丁恒以自己的名头欺骗汪雯倩的不义之举。他指责，上次去医院接汪雯倩分明就是丁恒自己的主意，怎么一转眼就怪罪到了自己头上。老魏问丁恒是不是故意去找汪雯倩抬杠的，汪雯倩那天回来的时候就找自己聊过了，说让他们以后不要对她特别照顾，更不需要麻烦同事。说来说去，汪雯倩口中的那个同事不就是丁恒吗？

　　“无端去惹怒滨江来的同事，你让我很难做人。”老魏言辞激烈地说，他威胁丁恒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汪雯倩。

　　丁恒问老魏，他到底想怎么。

　　“明天晚上去看文艺演出。”

　　丁恒看完，一口老血真想喷在老魏的脸上。他转过身，对老魏竖了个中指，半眯起他的小眼睛，一脸鄙夷。

　　传说中的文艺演出就位于社区中心的老年活动室里，活动室倒是又大又气派，就是观众寥寥无几，台下清一色坐着的都是老人，唯一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微小上一些的，是他们的居委会主任，一名年近五旬、描眉画眼的中年女性，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观众里百分之八九十的老人都穿着绮丽、浮夸的服饰，他们浓妆艳抹，不用猜就知道是演出人员，真正来看节目的居民屈指可数，丁恒猜测他们又多半是表演人员的亲属。

　　一看到老魏，主任立马眉花眼笑，笑脸相迎地走了上来，主任说一定会给他们几个挑个好位子。丁恒差点笑出声来，这台下根本全是空位，哪里还需要安排，一人坐三个椅子都绰绰有余。

　　主任把他们带到舞台正对的三张桌子前。老人们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年轻的警察，那叫一个兴奋。特别是像小季那样长相讨喜，又混了个眼熟的，一坐下就收获了大批叔叔、阿姨的偏爱。阿婆拉着小季的手向他嘘寒问暖，还说他瘦了，应该多吃点，忙着给他剥起了水果。

　　真恶心。丁恒打了个激灵，他抓起桌上的瓜子蜜饯开始一通猛吃。老魏让他注意点形象，别搞得他们警察像饿死鬼一样。老魏这台坏了的电风扇又开始转动了。丁恒把手里的零嘴一扔，假装咳嗽了一声，开始玩手机。

　　“几点结束？”丁恒不耐烦地问老魏。

　　“不知道，大概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简直就是在浪费人生。丁恒叹了口粗气。

　　演出正式开始了，舞台上一会儿是阿婆跳舞，一会儿是阿叔唱歌的，好不热闹，可是丁恒坐在台下都快要被逼疯了。老魏不让他玩手机，他只好又吃起了蜜饯，甜得牙都疼。

　　主持人说，接下来有请张叔叔为大家表演鼻子吹手套。主持人矫揉造作的声音比汪雯倩的还难听，一副拿腔作势的恶心模样。丁恒心里满是嫌弃，身体倒是很诚实地看向了演台。用鼻子吹手套，他倒要看看这鼻子是怎么吹的手套。

　　只见台上的张叔叔拿出了一只白色的硅胶手套，他把手套举在观众们前面展示了一下，证明自己的手套没有机关，然后他双手一用力将手套撑开，套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鼻子在手套的里面，嘴巴在手套的外面，白乎乎的橡胶勒紧了他的脸，让他的脸看上去格外恐怖，就像是科幻片里的大魔王。

　　哟，还有点真本事。

　　张叔叔的嘴一张一合，他把空气从嘴里送到了鼻腔里，企图将手套撑破。他张开双腿，一左一右，以扎马步的姿势稳稳站在了地上。他的双手做出了武侠小说里才有的姿势，双臂铆住了劲儿地向前伸展，把自己当成了一只打气筒。

　　架势是摆足了，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手套还是手套，一点膨胀的意思也没有，依然紧紧地粘在他的脸上。

　　“失败了？快吧手套拿下来，别把人老头憋坏了。”丁恒吃着零食，嘲笑着老头，老魏让他闭嘴。丁恒吐了个果壳，瞄了老魏一眼，转身又看向了台上。老头脑袋上的手套明显比刚才胀开了许多，张叔叔一鼓作气，没过两分钟真的把手套吹爆了。台下掌声雷动，主持人跑出来问观众们，张叔叔的表演精不精彩，台下又是一片叫好声，连绵不绝。

　　“再来一个。”丁恒磕着瓜子，举着手在台下装腔作势地说。

　　台下的叔叔阿姨被丁恒逗乐了，本是一片称赞的笑声也瞬间变了味道。张叔叔本就因缺氧而涨得通红通红的脸颊一下子变成了绿色，最后又成了紫色。张叔叔求助地看向了主持人，好像在询问自己应不应该返场，这吹气球的表演要是返场了，那他这条老命也算是要在这舞台上交代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台下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台上的人，台上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丁恒。老魏的脸色一点儿也不比张叔叔的好看，他站起身，以命定的口吻说：“丁恒，你给我出来。”

　　丁恒把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不情愿地跟老魏走了。老魏把吊儿郎当的丁恒狠狠地骂了一顿，丁恒左耳进右耳出的，心不在焉地听着。丁恒觉得自己没错，这都下班了，自己来看这个破演出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刚才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老魏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老魏见丁恒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没了办法，他语重心长地让丁恒安分守己，好好看表演，不要给自己惹祸。丁恒敷衍了两句，和老魏一起往活动室走。

　　他心里又不爽快了，想找汪雯倩撒撒气，可是回了活动室，汪雯倩却不在位子上。

　　“汪雯倩去哪儿了？”丁恒问同事。

　　同事张望了一下，说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