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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殿
洛克诺丝帝国的皇者,一身玄色华服、面色复杂地站在殿前,直至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至殿门前,皇者才露出一起牵强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随即又隐没在嘴角唇畔,恍若幻觉。
“陛下,是一对龙凤胎。”从殿内出来的医师恭敬地说道。
“嗯!”皇者沉默地低语。
“月姬是否安然无恙?”随后又沉吟一番,犹犹豫豫地问道。
“月姬娘娘已经脱离威胁,只是有些虚弱睡过去了。殿下与公主亦安然无恙。”医师答道。
皇者默不作声,犹豫再三还是未曾踏入殿门去。随后大步离去,浑厚而冷漠无情的声音传来:封锁揽月殿,闲杂人等不得出入,将其子女送往流凤阁交给两位大祭司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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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风,洛克诺斯帝国二皇子。呵,洛克诺斯二皇子。真是嘲讽!
揽月妖姬,庶出之子。
从出生到我十一岁,我一直待在流凤阁。
除了流凤阁,除了两位大师傅,洛克诺丝最顶尖的两位术师流、凤,我几乎很少和其他的人见面。
空荡荡的流凤阁,除了师傅师母,见不到任何人。师傅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也没有仆人伺候,一应事物全部都自己来搭理。
但师母偏偏是个火爆脾气,总是嚷嚷着揪师傅的耳朵。而师傅却总喜欢躲着师母,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距离,却又互相用力拉扯着。
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看不到的线。
而我的线,藏在我的血液里、骨骼肌,延伸进宫殿深处。透明的、带有一丝血红。
父亲每年会来看我一次,他会用温暖的大手抱我,会微笑着抚摸我的头,会把我举起来放到肩膀上,会在流凤阁的阁楼里陪我入睡……
我的父亲,洛克诺斯的皇者。
但是,我的记忆。一开始就没有消逝。
是的,一开始。
出众的记忆力,使我能够更快地记住记载魔法的卷轴,能够更快掌握老师传授的魔法……
也许,不仅仅如此。
我记得,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冰颜。
揽月阁的明月高悬,空气里有湿重的水汽。我和妹妹出生的那一天,月华如练,星沉如海。
母亲躺在床上,月光照到她的脸上,精致的如同一只女鬼。
透明的肌肤,隐隐可以看到晶莹的血管。黝黑的瞳孔,如同光芒流转的黑珍珠般幽幽生寒。只是白发苍苍,似乎已经枯尽了生机。
妹妹沉睡在母亲身侧,长长的睫毛如同两片轻柔的黑色羽毛。睡梦中还带着一丝透明甜美的微笑。
接着,我和妹妹被带往流凤阁,交给流、凤两位大祭司祈福。从此,便没有再回揽月阁。
离开前的最后的回眸,母亲依然躺在床上,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三岁那年,咿咿呀呀,冰颜和我在流凤阁里撒欢了跑。一起在流师父的花丛里捉迷藏,一起到凤师父的房间里偷果酒喝。
只是,师父师母看着我们总会偷偷地叹气。
但我知道,冰颜总是在我面前毫不在意,却在背地里抚摸着自己夹杂着一抹银色的头发开始叹气。
我站在她身后,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揽月妖姬,男身为人,女身为妖。
这是师父曾经和师母说过的。
“哥哥,没关系的!”冰颜发现我后甜甜地对我笑,如同雪山之巅绽放的绝美雪莲,冰雕玉琢的小脸苍白的让人怜惜。
七岁那年,冰颜的长发已经接近全白,银色的长发衬托的小脸更加苍白可人。
只是,父亲来了。
带着五个全身笼罩在漆黑术师袍里的术师小队。他们身影消瘦单薄,脸色苍白,如同暗夜里吸血的蝙蝠。
无数明亮的锁链从他们身上绽放出来。明晃晃的的锁链,从冰颜瘦弱的的肩膀里生生地穿了过去,蓝色的鲜血,从冰冷的锁链之上滑落。
幽蓝色的血液,如同绽放在黑夜里的鸢尾花。在空气中缓缓分解、销蚀,不带一丝污渍。
“师父,师娘,求你们救救冰颜,她是风儿的妹妹,也是你们的弟子啊……”
师父师娘背着身子,齐齐地沉默。
“风儿,那是命,也是洛克诺斯的罪!”
我一路踉跄着从楼梯上滚下来,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拿着锁链突然爆发出灼人的光芒,我弱小的身体被用力地掀起来摔落到地上。
“父亲,放了冰颜,……那是妹妹呀!”我转而哭喊着着跪在父亲脚边,祈求他的原谅,迎来的却是父亲冰冷无比的回眸。
“风,你将来要做洛克诺斯的王。”
父亲冷冷地推开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说罢,转身朝着流凤阁在走去。
五个黑色的身影像影子一样一步一步地跟从,默然无声。
冰颜像一个破碎的布偶娃娃一样被拖在地上,洁白的纱裙像是午夜盛开的洁白花朵,蓝色的血液汨汩流淌,又一点点如同荧光般销蚀。
我扑上去抱着她。
她那么瘦,那么小,抱在怀里如同一只温顺的小宠物,小猫咪。
冰冷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冰颜!冰颜!”我轻轻呼唤她。
她的头颅向下,毫无知觉。
“冰颜?冰颜?”
我抱住她,痛苦流体,身体里有撕裂的痛,如同炙热的岩浆,缓缓流淌带动了全身血液。
终于,冰颜的头缓缓动了一下,长长的黑色羽毛轻轻颤动,缓慢而沉重地睁开了双眼。
“哥哥……”冰颜轻声嘶哑着。
“冰颜,痛吗?”我抱住她,手指轻抚着从她肩膀里穿过的金黄锁链。蓝色的血液沾满了我的双手,炙人的锁链灼烧了我的手指。
冰颜,一定很痛吧!
但是,她说:没关系的,哥哥!
冰颜说。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对着我笑的。那殷红的唇畔,蓝色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又一点点消失。
随后,冰颜的头颅再次低了下去。
银色的长发翻飞,那双动人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默立的黑影再次开始移动,冰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冰颜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垂落,洁白的小腿拖拉在地上,再也不能甜甜地叫哥哥了。
“为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
那个孩子,歇斯底里、近乎不顾一切地哭喊着。晕厥、哭泣、清醒、哭泣。直到,当他看到自己的头发也变成银色的时候,他疯狂地剪掉了自己的头发。
他不接受。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