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

　　第二章 不速之客

　　叶羽微眯着眼，凝视着正在仔细把玩竹斑鸠的凉墨，不禁有些恍惚和失神。曾几何时，他身边仆役、侍卫无数，如同众星拱月般将他捧在中心，家族的同辈们对他不是嫉妒万分，便是百般奉承。自从那次重伤之后，少主府渐渐由之前的人声鼎沸，变得门可罗雀，直到最后全部树倒猢狲散。而当他搬出少主府，定居西市之后，追随陪伴他的只剩下小侍女叶凉墨一人。

　　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在自己坠落深渊之时，能有一人陪伴，也可谓是不幸中之万幸了。想到这里，沉浸在怅惘中的叶羽也宽慰了些许。

　　“少主，发什么呆呢？”一只白瓷般的小手在昏昏欲睡的叶羽眼前晃动着，“客人来了。”

　　“哦？”叶羽懒洋洋地从躺椅上直起腰，眼里透着半是幽默、半是狡黠的亮光，“看来是位急匆匆的客人啊。”

　　虚掩的店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微胖青年一头扎了进来，由于推门过急力道有些大，险些栽了个跟头。

　　尚涛是叶羽结识的纨绔之一，出身巨贾家族的他平常除了爱好赌博之外，倒也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过，这家伙的赌技赌品都不咋地，背下一屁股赌债之后，就会试着用作弊的方式捞回本钱。于是，其稀烂的千术在无数次被识破后，落得多个赌场禁止入内的“黑名单”之中。

　　“叶……叶老板！快……快来点能让我跑得更快的东西！”

　　微胖青年明显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慌张而又充满期待地望着叶羽。叶羽却是不疾不徐，走到东边的一个角落，拿出一身灰扑扑的旧斗篷，满是皱褶的衣面上刻印着繁复密集的紫色雕纹，看起来有些磕碜。

　　“注入灵力，可以在半刻时间内隐匿身形，我看你可能需要它。”叶羽笑着打趣道，“不过，尚公子，我看你这么热火朝天的，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决定减肥吧？”

　　“什么减不减的！我是给人追杀了！”尚涛气结道，“我在云来酒楼跟邓家四公子赌博，我看他的筹码是两个漂亮的侍女，就……就……”

　　“就出了你那蹩脚的老千，对吗？”被叶羽一言点破后，尚涛只得面红耳赤地点点头。顿时，叶羽身边的凉墨露出了满面的鄙夷之情，显然是对这家伙的好色与作弊行径大为不齿。

　　“邓骁那厮说，敢出老千，要榨掉我这一身肥油！然后就涌来一群人来追杀我！”尚涛正向叶羽诉苦，突然脸色大变，慌乱道，“来……来了！他们找过来了！”

　　叶羽望向窗外，果然，一大帮手持棍棒的恶少，正向街道两边的店铺横冲直撞，像是疯狂搜索着什么。

　　“一千帝国金币，斗篷拿走！”

　　“什……什么？一千？我身上哪来那么多钱！”尚涛霎时间瞠目结舌，“你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叶羽似笑非笑地看着火急火燎的尚涛，“尚公子可以先回家取钱，然后再来买嘛！放心，东西我给你留着。”

　　回家？怕是自己一出门，就得被那群暴徒打断一条腿，然后绑成粽子送到邓骁面前。以邓骁这家伙的暴虐秉性，说要把他榨成人油，就绝不会只把他烤成肉干。

　　尚涛面色忽红忽白，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突然，他狠了狠心，从衣袋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布满火红毛刺的紫色浆果：“我现金不够，但我可以拿这个来换！”

　　“哦？七十年的朱雀果？没想到，尚公子还有这等好东西！”叶羽把玩着到手的朱雀果，将斗篷抛给尚涛，“不愧是东越行省首富之子，出手果然阔绰！它是你的了！”

　　尚涛没有丝毫犹豫，将斗篷手忙脚乱地穿在身上，刹那间，他似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不仔细观察一番，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踪影。一声“多谢”之后，便逃也似的冲出了“奇货可居”的木门。

　　“少主，我觉得，你不应该帮这家伙的。”凉墨满脸嫌恶地在鼻尖前扇动着小手，似乎连空气都沾染了尚涛的臭味，变得惹她生厌。

　　“这就不对了。小凉墨，‘奇货可居’里面不分好人或坏人，只有一种人，那就是顾客！”叶羽施施然道，“况且是这种人傻钱多的家伙，我们更是求之不得！这七十年份的朱雀果，放到拍卖场上保底都是三千金币的高价！”

　　“三千金币！”叶凉墨顿时瞠目结舌，“那么……那件斗篷呢？”

　　叶羽眼中狡诈更盛：“这斗篷嘛，是我在一个西夷长毛那里淘到的，用的是西方最简单的铭刻术，功能是一次性的。满打满算，成本也就不过三十金币！这种鸡肋的东西都是我的积压货，放在平常，我最多一百就卖了。”

　　凉墨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少主，为什么我感觉，你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那是当然！我如果不坏，如何养活你这只小馋猫？”叶羽宠溺地刮了一下凉墨的鼻子，将手中的朱雀果递过去，“一会儿把它吃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是大补，少主还是你吃吧。”叶凉墨摇摇头，“说不定……说不定对你的伤有用。”

　　“凉墨，我的伤势我自己明白，你也不需要安慰我。”叶羽垂下眼帘，似乎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务事，“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恢复到从前。什么天才啊、家族啊、责任啊……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太令人难受了，还不如就这样，做一个悠闲的太平公子，不亦快哉！”

　　叶凉墨沉默了。她亲眼目睹过，少主曾背负了太多的期望与重任，这一切让他变得极端偏执、心高气傲，促使他独闯凝血荒地，也成为了最终毁灭他的罪魁祸首。

　　或许，现在这种平静安详的生活，才是她和叶羽，应该拥有且珍惜的。

　　“可惜啊，总有一些不识趣的人。”叶羽缓缓站起身，目光变得锋利如刀，“凉墨，今天我教你一个道理——并不是你躲着麻烦，麻烦就不会光顾到你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