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点，奇货可居

　　第一章 起点，奇货可居

　　“你真是把我们叶家的脸都丢尽了！”

　　老者横眉立目，怒发冲冠，却又明显有些痛心疾首；少年双眼微阖，仿若初醒，似乎对这刺耳的呵斥置若罔闻。

　　“叶羽，你听到了没有！”老人注视着漫不经心的少年，不由得忧心如焚，“你自知无法修炼，却一不熟读兵法、二不精修文墨，整天钻研这些奇技淫巧，如何当得起上柱国大人的独子、未来帝国公爵的重任？你让老奴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啊！”

　　环视着不大的商铺，四周柜台之中满满陈列着各种锃亮的金属零件、精密的机械仪器、华美的手工艺品，老人怒意更胜，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少年前方的案几上。浑厚的内劲震得坚硬的铁木案面上迸出寸寸裂痕，满屋的物件簌簌颤抖。

　　“吴伯，我知道您对我的希冀，但也请您理解一下我的苦衷啊。”少年懒散地从扶手躺椅上站起，转身整理着被震乱的柜台，“我既然无法修炼，就得用别的方式，让叶家更加强大，不是吗？”

　　“唉，少主，老奴不是怀疑你有这片真心。”听到叶羽的话，老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只是恨铁不成钢！你每天沉迷这些奇技淫巧，反而会玩物丧志啊！还有你每天交往的那些人，不是纨绔之徒，便是西夷蛮子……你的西夷话，说得简直要比瀚唐语都流利了！”

　　叶羽转过身，白皙而瘦削的清秀面颊上，黑水银般的双眸有些黯淡。

　　距离宇烨穿越到这里已经一年了，而他也更深的了解了这个全新的世界。

　　瀚唐帝国，雄屹于中庭世界的东方，占据了东洲大陆一半的疆土。沧海桑田间，周围的无数国度已更换了一轮又一轮，只有瀚唐一国，绵延三千年之久，纵使战乱与烽烟不曾停熄，国祚依旧从未断绝。

　　而瀚唐帝国之所以千年不绝、却又动乱频仍的原因，正是由于贯彻于每个人心中的至高信条——强者为尊。

　　圣月与炽晷所带来的能量潮汐为世人开辟了修炼的法门，人们可以通过吸纳天地中蕴含的灵力，磨练自己的体魄与精神。修炼者以自身的层次为准则，划分为启、师、使、尊、贤、冕、圣七个位阶，每一位阶又有初、中、上三个阶段。绝大多数人，受自身天赋、意志力或是修炼条件的影响，终究无法突破启位上阶，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武道者。

　　叶家家主叶重明，出身行伍，在与先帝李穆松的南征北战之中，年仅三十岁，便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尊位强者。现年五十一岁的他在三年前被封为上柱国、瀚唐一品大公爵，统帅万军，而他的实力已然是深不见底，被誉为百年来瀚唐第一天才——直到其子叶羽的横空出世。

　　叶羽六岁开始修炼武道，十岁从最残酷的储备军营——贪狼军脱颖而出。年方十二，即突破师位，成为晚辈中最年轻的武道者。叶重明深以为傲，并在家族大会之上，立其为叶家少主，继承自己的一切。然而，在众多长辈的反对声以及同辈的非议声中，心高气傲的叶羽选择了最极端的证明自己的方式——在十四岁的成人礼上不辞而别，一人一剑，独闯瀚唐四大禁地之一的凝血荒地。

　　最终，叶重明以折损家族数十名高手的代价，从凝血荒地中救出了长剑折断、重伤垂危的叶羽。这位年轻的少家主通过宇烨的穿越，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然而也为此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全身经脉碎裂、修为和属性完全丧失，变成了一个无法修炼的碌碌之徒。一年来，叶重明寻访名医神药无数，却始终对叶羽的伤势无济于事。

　　“罢了，你且好自为之吧……若你醒悟过来，少主府的大门，终究是为你敞开的。”老人望着叶羽淡漠无神的目光，梗在喉中的责备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拂了拂有些凌乱的长髯，宛如又苍老了十岁一般，佝偻着背负手而去。

　　叶羽的传奇在十四岁时戛然而止，天才的名号、艳慕的目光、家族的骄傲都不复存在。恍若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短暂的闪耀之后，便陨落在了地平线之下，成为一块坑坑洼洼、毫不起眼的岩石，隐没在大千世界之中。

　　没有人再去关注这个陨落的天才，包括同辈中家主的竞争者们。在他们眼里，失去了修为的叶羽，少家主的名号只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他们想什么时候吃掉，就什么时候夺去。其他人偶尔谈起他的名字，也最多换来一声惋惜的喟叹。

　　一年的漫长养伤和沉寂后，叶羽为了避开同辈的排斥与打压，离开了叶府，在帝京的西市买了一间小商铺，名为“奇货可居”。生意不好不坏，却也自给有余。

　　“真麻烦，今天刚打发走那伙买铳枪的纨绔，又摊上个老吴头……”叶羽看到老人已经走远，直接把自己扔回扶手躺椅上，“不过，过两天把那十二支铳枪卖了，就又能过至少一个月清净日子了。你说是不是，小凉墨？”

　　“少主，你又惹吴伯生气了？”

　　一名身着素衣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屏风后，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优哉游哉躺着的叶羽，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担心与关切。

　　“凉墨，我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在店里就别叫我少主了，显得多见外！”叶羽随手将躺椅转了一个圈，转向少女的面前。

　　“不行！即便你不是那个天才叶羽了，你现在也还是我们叶家的少家主！”少女柳眉倒竖，显得十分倔强，但随即目光便柔软了下来，“我知道，叶家根基浅，底子薄，但给你疗伤的费用，我们还是出得起的。少主，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

　　叶羽只能无奈苦笑。凉墨瞒不住他，叶家崛起不过短短数年，虽说大权在握，但与帝京众多名门望族拼家底的话，可能连人家的零头都算不上。短短一年间，光是为叶羽求医问药的开销，便已经使叶家债台高筑，加上在凝血荒地的损兵折将，更是令叶家实力大减，几近山穷水尽的境地。更别说帝京之中，党派纷争水深火热，叶家作为一方新兴势力，自然也是树敌累累，可谓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若非那些豪门忌惮叶重明这棵参天大树三分，叶家恐怕早已沦亡。

　　“我怎么可能会自暴自弃？叶羽虽然不是那个叶羽了，但凉墨还是那个凉墨啊。”叶羽微微起身，从铁木案几下面捧出一只竹片制成的斑鸠，紧了紧背后的发条，斑鸠在半空中叽叽喳喳鸣叫着，盘旋三圈之后，稳稳落在凉墨的手掌之上。

　　“喜欢吗？”

　　叶羽望着凉墨瞬间闪亮的双眸，答案早已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