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匠人把池塘面积测量好,吩咐着一众暗卫开始挖坑。
于是,一个个身形魁梧,满身的杀气中又透露出几分怨气的暗卫,着铁锹锄头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挖地。
宴回循着声音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虽然先前有暗卫向他禀报过,但此时见到真实画面,还是不免让他有些愣怔,甚至觉得好笑。
这些暗卫他从来都是用来杀人的,这女人竟然指使他们干活挖地。
范汝眉正坐在椅上奋笔疾画,眼角瞥见宴回的黑袍,立刻放下笔,打了声招呼。
“来看热闹啊。”
宴回脚步一顿,瞥了一眼范汝眉,道:“看热闹?若风有没有跟你说过本祭司不喜聒噪?”
范汝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得,又摆架子,变成本祭司了,她不信宴回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毕竟府上有那么多狗腿子打小报告,要是早有心阻止,她也吩咐不动那群暗卫。
现在亲自跑过来,不是看热闹是什么?
你就嘴硬吧。
心里这么想,范汝眉面上却是一笑。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府上的形象吗,府上光秃秃的这么磕碜,叫人来府上做客的怎么想,更何况你工作压力大,没事来这里欣赏欣赏风景,调节一下心情更有利于提升工作效率嘛”
虽然不知道她后半句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范汝眉那句咱们,让宴回很是受用。
他冷哼一声,“歪理。”
范汝眉将假笑扯的更大,低头道。
“是,歪理,您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折腾了。”
左右丢的是他的面子。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
她清楚的感受到宴回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面上,不漏过一丝一毫的松懈,她也一动不动的站着,等着回应。
宴回默了许久后,才终于开口。
“此处挖了便挖了,随你折腾,别处一律不许乱动。”
竟然没有预想中的反驳,不过,给她点事情做也好,免得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范汝眉点头应下,抬首瞧见宴回淡漠的神色,心中诽腹。
你就傲娇吧。
宴回看了看她画的草图,又转头打量一下四周,心里似乎在规划着什么。
范汝眉抬头便看见了他眼中一掠而过的复杂。
“有什么问题?”
宴回望着前方的目光收回,斜斜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转身回了书房。
“……”
这人还真是……亏他这么大岁数了,不知道礼貌怎么写?
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范汝眉咬牙,心里非常想一脚踹上去,但复又想了想两人势力差距,遂忍住冲动,回身坐在椅上。
算了,跟一个向来都我行我素的人计较什么礼貌。
她狠狠地拿起笔,又狠狠地捏在手里,当成宴回一般,把心里的不爽都狠狠地发泄在一支笔上。
远处的挖地声更大了,似乎也是在发泄着心中不满。
暗卫们狠狠地挖着地,铁锹和锄头仿佛能裂地开山一般,一锹下去泥土飞溅。
他们眼睁睁看着主子来了,以为有救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走了……
就……这么走了?
我们是您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啊。
我们是您手中势不可挡的利剑啊。
主子您就这么走了?留我们在这里给这个一无是处只会胡闹的女人当狗子使唤?
一众暗卫的心如同寒冬里的薄冰,咔咔碎裂了一地。
众人无奈的对视一眼,主子默许了,他们只能继续挖,带着心中的愤懑,他们挥的一下比一下狠,皆化悲痛为力量。
如此一来,倒更随了范汝眉的愿,暗卫们本就强于普通人,心里带着一股气,力量和和效率比平时更高,短短两个时辰挖的地,能顶的上普通匠人挖几天的量。
一堆匠人看着面前一群满身戾气的暗卫,吓得战战兢兢,连给打下手时都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生怕那带风一般的锄头挖在自己身上。
乖乖,祭司府里的家从果然不是一般人,个顶个的厉害,瞧这气势,瞧这力量,当个家从实在是大材小用啊……
————
书房。
宴回坐在长案前,手中拿着一卷药理书,一脸淡漠。
若衫站在宴回面前,背着一柄重剑,身着玄色劲装,神色肃穆。
“大人,夫人划的地方离地庄只有两丈深,是最薄弱处,若到时放水进去引起池水倒灌,淹了那处不说,将此事暴露在夫人面前,恐怕……”会把不住嘴,让皇帝知道。
宴回挖空了祭司府地下,建了一座地庄,这个秘密,只有祭司府里的人和暗卫知道,因为这么做是不被允许的,如果此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会生出麻烦。
宴回神色自若,抬手翻过一页,冷哼一声说道:“那就去把督造地庄的人绑来,重新修葺加固。”
若衫面色一凝,当年修建地庄的人早就不知跑到周边哪国逍遥去了,他上哪儿抓?
不过只是修葺一下,倒不是难事。
“即便如此,大人也不该纵容夫人胡闹,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若衫不卑不亢,没有退让的意思。
宴回头也不抬的道:
“我心中自然有数,没有别的事就下去吧。”
“大人若是真心喜欢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
宴回抬眼,淡漠的神色染上一丝冷峻。
“什么时候本祭司做事,也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平静的语调,带着一股倨傲冷冽的气势,压迫着若衫。
若衫微微一怔,随后面色一肃,拱手行礼道:“属下不敢。”
他与祭司虽然是上下级,但以往他极少拿身份来压他们,如今为了那个女人,竟抬出身份来逼他翻过此事,看来,那个女人真的会迷惑大人,让大人丧失判断力。
“记住,做好分内的事,本祭司的事你无权僭越,下去吧。”
若衫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两句,但见宴回刺骨一般的眼神,他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退步了,心有不甘的颔首退下。
若衫出去后,宴回盯着书卷的目光倏尔有些恍惚,无波的双眸中泛起一丝波澜。
他看着书卷上的字好像会动了一般,慢慢在脑海里拼出范汝眉的眉眼。
不该将她牵扯进来?
仅仅片刻,那波澜就平静下去,他甩掉心中的恍惚,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
他从未想过会失败,牵扯进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