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从寅时一直忙碌到天亮了才忙完,陈娘受了教训也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的把份内事做完,陈娘不说话,底下的丫鬟更不敢开口,几个时辰里少了她们在耳边聒噪,范汝眉竟又觉得无趣。
她一想到以后要跟宴回过日子,就难受的想哭,她左右就一条小命,根本玩不起啊喂……
革命虽然暂时遭遇滑铁卢,但有希望就不能放弃,眼下这情况先走一步看一步。
范汝眉绷着身子坐在榻上,身上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腰部束的极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脑袋上顶的凤冠极重,动一动扯着头发生疼。实在是折磨人。
陈娘从托盘上拿起一个红色绣着金纹的袋子,袋子里边装满了东西撑的鼓鼓囊囊的。
“小姐,您把这子孙袋挎上,这里边啊装着金子桂圆枣子,图个吉利。”
说着,陈娘把子孙袋挎在范汝眉肩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道:“祝小姐您早生贵子!和和美美!”
这子孙袋看着虽然小,但里面装的满满当当,挂在本就负担极重的范汝眉身上,更觉得格外重,她青了青脸,尤其是听见陈娘美滋滋的祝她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呵,光宴回这个大魔头就够要她命了,再生个小魔头怕是要直接归西了。
她抬头擦擦额头因紧张和烦闷催出来的一层细汗,懒得再答话。
陈娘吩咐几个小丫鬟到门外侯着,等着宴回的迎亲队伍,她则着手替范汝眉收拾一些她最喜爱的物件,作为陪嫁一并带去祭司府,走到首饰台时,眼角突然注意到了床底露出的一角。
这不是小姐最喜欢的今年春季最新款的披肩吗,怎么会在床底?陈娘弯下腰一扯,却是扯了个包袱出来。
“咦?”陈娘惊疑一声。
小姐的床底下,为什么会有个包袱?
正欲打开瞧一瞧,范汝眉发现了床边的情况,屁股如同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喝了一声。
“住手!!”
猛然一喝,吓得陈娘一个哆嗦险些跌在地上。
“哎哟喂小姐,老奴这身子骨可禁不住您开玩笑哟!”陈娘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抱,抱歉陈娘,这些都是我收拾的首饰,不小心掉到床底下了,呵,呵呵。”
范汝眉讪笑,走到床边,为了保持平衡不让头顶的凤冠掉下来,僵着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蹲下身,一把抓起了包袱,“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来是在床底下呢,谢谢陈娘帮我找到了。”
陈娘半信半疑,但还是行礼道:“这是老奴应该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小姐若是要收拾首饰,吩咐丫鬟来做便是,自己亲自收拾是怕丫鬟偷偷私藏不成?就算是不放心丫鬟,亲自来收拾,可这件披肩是小姐最喜欢的,怎么会舍得用来装东西,弄得皱褶不堪?小姐真是越发奇怪了。
思绪间,门外丫鬟一路小跑进门行礼道:“小姐,祭司大人到了。”
音刚落,便听见了院外锣鼓喧天的乐声,宴回带着迎亲队伍直接进了府,停在了葳蕤院外。
队伍已到,陈娘心中就算有千般疑问,此刻也顾不上再去猜想,吩咐着丫鬟又忙碌起来。
范汝眉搪塞过陈娘松了口气,但听宴回来了,又提上一口气吊在心口,更加心塞起来。
宴回一到,府中便热闹了,所有的丫鬟家丁都偷偷扒墙角,或躲在角落里,只为了能够偷偷看一眼传说中的祭司是什么样子。
宴回的模样只有极少人见过,所以世人只当宴回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市井关于他的各种传言更是沸沸扬扬,所以宴回真容就不禁更让人好奇了。
几人望眼欲穿,待看清了花轿前的两个年轻男子,心下疑惑,面面相觑,愣是认不出那个是宴回。
此刻停在葳蕤院外是一顶极大的花轿,比第一次进尚书府的那顶轿大的多,约有一丈宽长,轿身挂满了红绸十分喜庆。
迎亲队伍极大,从葳蕤院一直排到大门口,浩浩荡荡,若风若衫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的最前方,两人一身黑衣劲装看上去非常酷,非常高冷。
但若风一点都不开心,因为宴回逼着他们两个在胸前别上了一朵大红花,红花与黑衣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不和谐,但宴回的理由是,他们两人一身黑衣在队伍里太煞风景。
若风郁闷,煞风景就不要让他们来迎亲好吗!他这么高大威猛带上这朵大红花一点都不霸气了好吗!
若衫倒无所谓,面无表情下了马。
若风的不开心表现得极为明显,一张气的微红的脸蛋被胸前的大红花一衬居然有些“娇艳欲滴”,尤其是一皱眉头,惹得周围人看直了眼珠子。
“难不成祭司是个娇艳的小郎君?”扒在墙上的家丁甲楞楞出声,盯着若风看呆了眼。
“不对!我看呐,方才下马的人才是祭司。”
墙头下藏着的家丁乙持不同意见。
“我同意狗蛋的,方才下马那人器宇轩昂,一身贵气,一看就是权高贵人,肯定他才是祭司。”家丁丙与家丁乙统一战线。
“你们懂个屁!一个个的眼瞎。”家丁甲不服气,骂了一句,登时,墙头墙下为了证实谁才是真正的祭司炒作了一团。
只可惜他们都猜错了,宴回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令若风若衫代他在迎亲队伍领头,他则舒舒服服的椅在轿中,等着人把新娘送上来。
若衫走到丫鬟跟前,道:“祭司已到,请二小姐上轿。”
先前已经有丫鬟眼疾脚快通报过了,不一会儿莲秀和陈娘便扶着已经挂上红方巾的范汝眉缓缓走了出来。
正值辰时,太阳还未热起来,范汝眉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被搀扶着上轿。
一身行头又重又紧,导致上轿是身形不稳左右摇晃,适时,一阵微风拂过,红方巾被吹起一角露出几分红妆颜色,朱唇皓齿端的是天姿绝色。
看的周围人又是赞叹又是扼腕。
“咱家这么倾国倾城的小姐竟然要嫁一老头子,唉!真是天道不公!红颜多舛啊!”
红方巾下的范汝眉亦是脸色凝重,活像是要去赴死一般,上轿后,轿帘微动自里边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停在范汝眉面前。
范汝眉下了一跳,轿里有人?
想了想,能坐在迎亲轿子里的只能是宴回,可迎亲哪有新郎官坐在花轿里的?再想了想,宴回做事从不按规矩来,别说他坐花轿里就算是他不来迎亲也没有会说什么。
看着这双大手,范汝眉深呼吸长舒一口气,盖着红方巾看不见周围情况,但她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凝聚。
不管怎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