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樵夫计划

　　芝琳跟着白家骏来到了南京，在武雨浓的帮助之下，白家骏在夫子庙附近租了房子，总算是把芝琳安顿下来。

　　这个时候的芝琳已经接近产期，行动十分不便。

　　这一天，滕杰这个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突然蹊跷地召见了白家骏，这对白家骏这样一个非黄埔系的人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他见了滕杰之后回到家里更加心事重重。

　　见到白家骏愁眉苦脸的样子，芝琳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可不是病了吧？

　　自从白家骏和芝琳两个人来到南京之后，他们的夫妻关系得到了极大的缓和。最重要的是，不必为吃饭发愁，而且两个人也过了新婚的适应期，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随着芝琳怀孕的身体越来越臃肿，白家骏对芝琳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关切了。

　　白家骏自己十分清楚，如果不是皇帝逊位，王爷死去，像自己这样一个钱庄掌柜的儿子，就算再托生两辈子也不可能娶到芝琳这样的宗室之女。因为芝琳这样出身的女孩，压根就不是给寻常百姓准备的，她们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到了十五岁左右，不是被指婚给哪个王府当福晋，就是远嫁蒙古，当了蒙古某个部族的王妃。

　　尽管白家骏接手的这项任务涉及机密，但他踌躇了很久，还是对妻子说出了一部分任务的内容。因为这项任务如果让他独立完成，比登天还难，如果得到了芝琳的帮助，难度系数也会相应降低很多。

　　当年，

　　宣统皇帝逊位以后，虽然有优待皇室的条款，但对宣统皇帝而言，改朝换代总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办法预知未来，也不敢彻底相信自己未来的命运无虞。为了安全起见，宣统皇帝派自己信任的太监，把宫里很多珍贵的文物和珍宝偷运出宫，藏在各个王公大臣的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个秘密。

　　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却有一个致命之处，就是只听坊间传闻，却没有谁知道宝藏具体藏在什么地方。

　　就拿芝琳最熟悉的宜王府来说，宜王爷撒手西归，剩下的一家子人都没有见过什么宝藏。第一个动这笔宝藏念头的人就是芝琪，芝琪是老王爷唯一的儿子，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如果有皇上的宝物，他总不会在花钱上受憋屈，所以芝琪已经把宜王府所有可能藏宝的地方翻过了几次，花园、假山，草坪，全都让下人给挖开过，结果一无所获。芝琪也不得不死了这份心。

　　在宜王府遣散奴才的时候，芝琪也在认真地分析哪些人该去该留，老王爷在世的时候，最相信两个人，一个是赶马车的老王，一个是看大门的老李，这两个人对老王爷也是非常忠诚，他们最有可能知道藏宝的秘密。

　　为此，芝琪在遣散了其他家奴之后，还特意把老王多留了一阵子，他甚至屈尊降贵地多次找老王谈心，希望能从老王的口中得到宝藏的下落。结果老王一问三不知，一口咬定，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宝物。

　　再说看大门的老李，从年轻到年老，在宜王府看了一辈子大门，王府里的人进进出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一箱子宝贝送进府里，难道还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吗？芝琪为此多次跑到老李的门房里，陪着老李一起烤火，叙家常，但老李也一口咬定，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宫里的太监往府里送过什么宝贝？

　　真是邪了门，这两个老东西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说不知道！

　　不知道，哼！为了这个不知道，芝琪赶走了老王，马车也不用他赶了，因为世面上黄包车越来越多，芝琪出门再也不用以前那么大的排场，没有了跟班和马车，府里养了一辆黄包车拉包月，只要想出门，车夫立马精神抖擞地拉着他出门，虽然威风比过去矮了好几节，但出行却比过去更便利了。

　　除了芝琪以外，对这笔宝藏怀有好奇人的人很多，好多江湖上已经成名的大盗纷至沓来，到宜王府到处搜寻。可是他们最多也就是从老王爷的书房里偷走一些文玩之物，算是对得起“贼不走空”的职业操守，其他宝藏一概没有发现。

　　如果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往往会让人质疑这个秘密的真实性，从这个时候开始，芝琪完全放弃了对宝藏的搜寻。

　　最后，芝琪得出了结论，宝藏肯定不在宜王府里面。那么问题来了，宣统皇帝到底有没有宝贝藏在宜王府里？如果有，那么宝藏在哪里？如果没有，为什么会有人热衷造这样的谣言？

　　最后，芝琪之所以带着芝瑞去了满洲，他甚至也想到，如果有机会面见皇上，他也要向皇上表一表老王爷的赤胆忠心，一直到死都守口如瓶。

　　再说芝瑞，自从见到了十四姊之后，她得到了一个在安国军当机要秘书的工作。很多文件都要在她这里装订成册，然后保存进入档案室里。

　　日本人对与档案的收集整理是非常严格而认真的，虽然芝瑞在此之前对这个工作一窍不通，但她天生机灵，无论干什么，看一遍就能学会，她在一个日本籍女秘书的帮助下，不出一个礼拜，她已经可以把各种档案分门别类地写好卷宗封面，装订成册，归入不同门类的卷柜当中，工作也开展得像模像样了。

　　请十四姊帮忙找到芝琳，这是芝瑞心头上最大的一件事，当她知道十四姊的本事几乎可以上天入地时，芝瑞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十四姊有办法帮助她找到芝琳，害怕的是，现在的十四姊，说起杀人就好像是杀一只鸡鸭一样，毫不在乎。

　　芝瑞知道，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十四姊，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她的养父对她做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所以芝瑞一直在同情着十四姊，她甚至经常想过，十四姊将来一定会对她现在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因为任何时候，杀人都是不好的事。

　　有一天，十四姊带着芝瑞去骑马。芝瑞跟着十四姊，两匹马一前一后，驰骋在北方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已经落叶的白杨树从眼前飞速地闪过。满族人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尽管太平的日子已经过了几百年，但藏在生命深处的勇气还在。

　　两个人跑了一阵之后，战马已经累了，芝瑞和川岛芳子一起下马，让马休息一下。芝瑞说：“十四姊，我想学射击！”

　　“好啊！”川岛芳子从身上掏出手枪，一抬手，树上的一只鸟应声落地。芝瑞从小就喜欢刀马旦，性格当中有一种不安分的勇气，从那天之后，芝瑞每天都要去射击场练习射击，骑马。也学着川岛芳子的样子穿起了男装。

　　有一天，芝瑞走在街上，在一家照相馆的橱窗里突然看到了一张照片，她不由得停下脚步认真端详，照片上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眉眼清秀，芝瑞感到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忽然她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就是跟她乘坐同一列火车来到新京的年轻学生，下火车的时候还帮她提过箱子呢！

　　来到新京这么久，芝瑞一直在心中暗暗地祈祷，希望有一天能遇到他。但是人海茫茫，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到哪里去找呢？芝瑞想这一定是她心诚则灵的结果，看到他的照片就能找到这个人。

　　想到这里，芝瑞走进了照相馆，让照相的师傅也给自己照一张跟这个男子背景一模一样的照片，也摆在橱窗里。

　　芝瑞的照片刚刚摆在新京的街头，不仅引来很多人的围观，甚至还有很多孟浪的年轻人，跑到照相馆来按图索骥，希望通过照相馆的师傅索要芝瑞的地址。

　　而芝瑞确实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照相馆的师傅，她在期待着他的来信。那个年轻的男子，一路上看着她微笑的眼神，一直都藏在芝瑞的心中挥之不去。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自从照片摆到橱窗里之后，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芝琪不仅把芝瑞骂了一顿，同时还到照相馆去教训了那个老板一顿。老板因为摆上芝瑞的照片照后，生意门庭若市。可是当芝琪找上门来，说这个照片上的人竟然是昔日王府的格格，而且还在川岛芳子手下当差的时候，吓得三魂七魄都快要离开身体了。

　　等老板回过神来时，急忙把芝瑞的照片用红布包好，派个伙计送到了芝琪住的宾馆，同时还奉上五十块大洋平息了此事。

　　这件事对芝瑞来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制造了一个轰动的事件，只要有人关注到她，她希望找到的那个男人就有可能出现。可是，找到他有能做什么？

　　芝瑞对这个问题并未深入地想过，芝瑞只是想见见他，哪怕说说话也好，只要让芝瑞跟他见上一面，芝瑞就会心满意足的。

　　自从上次遇到涩谷的骚扰之后，芝瑞更加低调了，特别是她的工作环境，出出入入的大多都是军人。她故意挑了一身比较肥大的军装穿在身上，将青春少女的妙曼身体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现在有了这张照片，芝瑞可以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好好的欣赏自己了，照片上的

　　芝瑞身材细高，五官端正，一件旗袍把青春女子的妙曼的身材展现出来，别有一番动人的美丽。

　　就在芝瑞对找到那个男孩子希望渺茫的时候，一封家信让她欣喜若狂，寄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芝瑞日夜思念的姐姐芝琳。

　　芝瑞想新京制造了一起轰动效应，不仅让新京照相馆的生意爆满，同时也让复兴社的人及时给白家骏提供了线索。白家骏对芝琳透漏的内容，只是他这次行动的一小部分，

　　其实，这次的行动被命名为“樵夫计划”，寻得宝藏，刺杀康德皇帝，在满洲国制造混乱，以此来拖延关东军继续南下的速度，这才是“樵夫行动”的核心目的。

　　这个时候的满洲国，也是一个各方势力纷纷角逐的角斗场，这里除了日本黑龙会在此地的多年经营的盘根错节的势力之外，美国情报局、苏联的克格勃、共产国际远东支部和刚刚兴起的复兴社，每一方势力都不可小觑。

　　那个年轻的男子叫顾薪宇，他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加入了共产国际组织。他在照相馆的橱窗里摆出一张照片，这是上级为他规定的接头暗号，这个照片只能摆三天，如果三天之内还没有人来与他接头，这个行动立即停止，顾薪宇马上撤退。

　　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芝瑞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原有的计划，因为这个照相馆本来就是共产国际设在新京的联络点。

　　芝瑞的出现，让顾薪宇原来的计划化为泡影，但却让复兴社的人通过这个线索找到了芝瑞的消息。

　　现在的芝瑞，是川岛芳子司令部的机要室秘书，这个身份对于复兴社的意义，不亚找到那笔宝藏。当白家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芝琳时，芝琳欣喜若狂，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甚至不顾自己的身孕，脑子想的全都是姐妹相逢。

　　自从哥哥在报上发表声明，与他断绝关系之后，她对娘家的全部思念，现在只有芝瑞一个人了。

　　现在的芝琳很快就要临产了，第一次当母亲的女人，喜悦和恐惧在芝琳的心中各占一半。如果身边多一个芝瑞，芝琳的勇气也许更多一些。

　　听说白家骏要去满洲，芝琳执意要与白家骏一起走。就在白家骏和芝琳准备启程去满洲国新京的时候，川岛芳子已经有了她自己的打算。

　　芝瑞收到了姐姐芝琳的信笺之后，她再也不顾上下级的壁垒，欢天喜地的跑进了川岛的办公室，对着正在看地图的川岛芳子说：找到姐姐啦，芝琳马上就要来新京啦！

　　川岛芳子从地图上移开了目光，她答非所问地对芝瑞说：你知道樵夫最怕什么吗？

　　樵夫最怕什么？我不知道……芝瑞茫然地摇着头。

　　樵夫最怕的就是蛇，蛇藏在草丛里，平时无声无息的，关键的时候，咬一口就能要了樵夫的命……

　　十四姊说的可是毒蛇？

　　对，就是毒蛇，有来无往非礼也，我们的计划就叫毒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