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九轮日,神龙跨越梦幻冲击天幕,众星陨落,只剩一颗高挂天空。另八颗凝结神龙身躯,化为八荒祖龙,庇佑世界。——《天演纪•远古篇》
雪如璃的眼中绝对不会有痴迷一样的目光,她永远那样不悲不喜,淡漠整个人间。
但此刻看着那个为皇室,为自己勇于撑起一片天的少年,她忽然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什么东西被照亮了。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那个少年了。
她没有预料到,那个少年在重伤初愈还能有如此大的勇气和力量,但当她看到那个人越来越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双手之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是在燃烧自己的血液和生命啊,赌上生死的那一击。
值得么?
如果不去管自己,而用普通的剑术,虽然自己会死,但是他的成功几率会更大,也根本不会消耗什么生命。
这才是为自己着想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因为自己是公主么?还是因为自己顺手救了他一命?
月荒想的很简单,他只是想要站出来而已,就那样平凡少年的热血澎湃,让他无法抑制地用出了冰魄。
正所谓冰克火,但是在释放之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根本禁不住这样强的法力输出。
他紧紧咬着牙关,因为自己的身体也在火焰和冰冷的折磨中越来越脆弱。
没有什么力量了,只有勇气支撑着他坚持着将那法术释放完,但愿冰花能够阻挡住火焰的力量。
燃烧生命?他本就不存在什么生命了,而这是雪如璃不可能知道的。
他是将死之人,又为何不能赌上一切去生?
就当是为了,为了自己……
他还不能死,他身下的那个人更不能死。
但是如果必须要死,也一定是自己吧?这个世间孤独而苍凉,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白他的心灵。
如果将来能够觅到知音…当然这就很不现实了,又有谁愿意听一个挣扎于尘世的神经病说话,还要求能够理解呢?
痴人说梦。
月荒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雪如璃默默看着他,眸子里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
那是真正的疑惑,还是同情?
月荒真的撑不住了,他的双手青筋暴起,疲软得快要拿不住剑了,而那双腿也在慢慢弯曲着。血隼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似乎知道没有退路了,不是硬撑就是死亡,那些火焰的强度更大了些。
火逼着冰倒退,冰凝成的花无力地枯萎着。
冰与火的歌谣,是千万年也唱不尽的。
月荒耸了耸肩,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动作了,这样看起来还比较的从容和淡定点。
雪如璃就算心有不忍,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了,更没有释放什么法术的力量了。她只能默默坐在那里,看着无助地月荒坚持着。
一时间她竟然觉得有些痛苦,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情。
月荒在低声的呻吟,但始终没有让自己呐喊出来,更没有哭出来。
他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双膝之处刹那磨出了血痕,但是那双手依然孤独地执着剑。只是剑已经变成了横摆在头顶,从进攻变成了被动的放手。
血隼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降下嘲笑般的嘶鸣,那是对猎物的嘲笑,对这种从未看见过的猎物。
人类也很新鲜而弱小的嘛!
只是它们如何知道自己也是身处梦中的?
月荒真的绝望了,他最后的力量也要用尽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但也是最后的武器。
那武器就是他的灵魂。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母亲给他看过那本已经记不清的书时,在书的最后那页这样写着。
臣民,你若放下灵魂,便可化为尘世最纯洁的东西,照耀世间,用生命之光痕挽救天下。
挽救这公主大人也是挽救了整个落雪国吧?
只是那种方法…
“公主大人!”月荒用尽最后的力量喊道,“把我的心挖出来!”
雪如璃的目光很蓝,她望着那个少年,就像在看着一段人生。
由生至死,由死至生。
她没有力气释放法术了,但是挖去一个人的心,尊贵的公主怎么可能试过?
准确的说,她没有杀过一个人。
着实没有。
雪如璃怔了怔,不知怎么的手有些颤抖。
那光芒就那样洋溢在少年的脸庞上,那黑色的眸子如此坚毅决绝。
火焰已经濒临了他的头颅,下一秒就要被烈火吞噬,永不复生。
“公主,没有时间可以犹豫了。我相信你,也相信整个落雪国。我的心在被挖出的那个刹那一定可以救了你。谢谢,谢谢你,我知道是你救了我,那么这样也就两不相欠了。”在最后月荒没有嘶吼,只是平静地一笑,称呼从您也变成了你。
他甚至想在最后喊一喊这个清冷少女的名字。
只是他忘记了而已。
雪如璃还是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手颤抖着拿起剑。她不能再释放任何法术,哪怕是琉璃目或是梦雪圣歌了,此时她也只能拿着那把颤抖的剑,走到了月荒的面前。
死亡的阴影就在眼前,如何不恐惧?但是雪如璃和月荒都巍然不惧。
在他们的心中,此时又是怎样的悲凉呢?
但是每个人的面色都是那么平静。
雪如璃举起了剑,剑尖对准了那个白衣少年,似乎已经注定了的命运。
月荒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着雪如璃美丽到了不可言语形容的脸庞。
完美得如琼玉一样,不存在一星瑕疵。
那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
这是雪如璃面对人最近的距离,她也再次看清了少年那坚毅的面容。
倒也有些俊俏,不过已经没有用了。
那道白光,如同耀眼的白昼,如同抹不去的诅咒,如同十字路口温柔的停留。
在时光长河的那一端片刻的停留,殊不知也有可能成为永恒。
白色的光笼罩了月荒,在那刻他着实感到没有了压力。
那把剑的的确确是刺了进去。
月荒虽然没有感到疼痛,但是也闭上了眼睛。
在生与死的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不,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回想了,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那风雪那座山,那个村子。那些在他记忆中驻足的人。
虽然没有完全完成心愿,但至少自己的死能有些意义吧?
月荒觉得死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但至少需要人去见证。
他只能期盼对面那个冰冷的公主大人能够记住自己的一瞬吧。
“叮当。”“噼里啪啦。”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孤独的响。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着着实实是感觉头上肩上的压力已经消失了,可是自己仍然举着剑,没有任何疼痛传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荒木讷,但他的世界最后只是有一束光,然后便漆黑一片。
哦,是他没有睁开眼睛罢了,原来在平静地接受死亡之后是根本不会睁开双眼的啊!
这种潜意识已经把自己沦为死亡的过客了。
那是天堂么?月荒还是睁开了眼睛。
不过下一刻,他便愣在了那里。
雪如璃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精致清冷的面容在韶光下显得很苍白脆弱,那一头黑色如瀑的秀发仍然垂在双肩,宛若天上仙子。
但是自己的身体上没有剑的伤口。
那把…那把湛蓝的琉璃呢?
月荒呆呆地看着浅蓝色梦幻的眼睛,两个人蓦然对视着,目光仿佛穿越了很多的岁月。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月荒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发现被火焰烧焦了的熔浆大地上闪烁着几抹晶莹的蓝色痕迹。
它们化作流水,就那样温柔地浇灌着这个火的世界。
火之晨曦,需要冰之寒夜来抵抗。
难道…
月荒发现少女手中早已经没有了剑,而自己还是好好地握着那把雪神泪。
雪如璃没有说话,在片刻的凝视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倚着墙默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