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裴西溟很诚实的回答道,这一个答案引的顾之笑了起来。她靠着床,眼神茫然,但是嘴边却带着一抹笑意。
“裴西溟,你该不会紧张了吧!”
裴西溟没有回答,而是坐在了床边。
“是不是紧张了?嗯?你告诉我,是不是紧张了。”顾之不依不饶。
“你很烦。”
“哈哈哈,裴西溟居然会紧张,真的太罕见了。只是成个亲而已,你怎么会紧张到睡不着?”顾之不解。
“你不也没睡。”裴西溟淡淡的说道。
“我?我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说给我听听。”裴西溟问道。
“我才不要跟你讲,这是我的事。”顾之拒绝道。
“明天我们就成亲了,你是我娘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应该做好这个觉悟。”
“……”顾之仗着裴西溟看不见,冲他吐了一下舌头,但是她没想到,是她看不见。她的一举一动,在裴西溟的眼里非常清楚。
“快讲。”裴西溟脱了鞋子,掀开了顾之的被子将腿放了进去。顾之抬脚就想踹,但是却被裴西溟一手握住了她的脚,顾之一触到裴西溟温热的大手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她不习惯被人触碰,尤其是脚那么敏感的部位。
“好啦,好啦,我讲,你不要离我太近,最好能去把灯点上。”顾之妥协道。
“就这样。”
顾之瘪瘪嘴,然后想了想:“我刚才在想,如果当年我遇到的不是我的恩师,而是一个坏人,我会怎么样?是生还是死?我的父母是担心,还是毫不在意。”
“……天下父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你要是被坏人拐走了,你父母肯定会特别着急。”裴西溟回答道。
顾之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这话一出口,裴西溟就感觉到顾之的情绪变了,声音都变了。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两个人没有任何感情。他们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们生孩子也是为了完成任务。生了我之后,我父母把我扔给奶妈,两个人整天不着家。我几乎很少能看见他们,我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我自己和奶妈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奶妈其实在我们那里叫保姆,并不是你们这边喂养孩子的人,只是拿钱照顾人打扫卫生的。然后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离家出走了,碰到了我的恩师,然后我就被我恩师带走了。我父母也不管,我和恩师生活了八年,是我恩师教会了我怎么做人,知道了自己的价值,不是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抹布。”
顾之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裴西溟知道她心里其实很难受,很介意。谁都希望自己被疼被爱,怪不得她心里没人也不愿意成亲,原来是从小父母给她带来的伤害。
“裴西溟你知道吗?别的孩子上下学都有父母接送,每天会有好看的小裙子穿,好吃的饭菜等着。而我是司机接送,衣服是公司里的设计师送来的,吃的是餐厅的食物。我不求这些锦衣玉食,上下学车接车送,我只求我父母能陪着我,哪怕每天给我一个笑脸也好。可是没有,都没有。我活到二十岁,见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说他们不爱对方还要结婚生孩子,他们生完了孩子完成了任务,拍拍屁股各过个的了,把我给剩下了,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让我来承受这些冷漠?”顾之真的很不理解,她是做错什么了,要这样对她。
裴西溟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了胳膊,想要搂住顾之。伸出去,又伸回来,最后下定了决心将她一把搂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还给她扯了扯被子,这些动作都很僵硬,他从来没有做过,但是他知道,顾之现在需要这些。
“裴西溟,我看到你两个哥哥就知道了,虽然你很冷漠,但是你两个哥哥都是性格很好的人。我很羡慕,你们三个人感情那么好,这一定跟你们的父母脱不了关系。”顾之靠在裴西溟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我师傅说,血缘关系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可是我没有感觉,我师傅也没有感觉。他是孤儿,我不是孤儿却生似孤儿。两个孤孤单单的人,成了伴,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互相依偎着。裴西溟你知道吗?我师傅已经八十岁了,我原本想着,等他什么时候走了,我就去环游世界,等乏了,我就给自己买一块墓地,然后结束自己的这一生。可是,我却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里,明天咱们两个还要成亲。”
顾之说的自己笑了,她忽然又变得很认真:“裴西溟,为了不要再出现一个我,我们就做名义上的夫妻吧!你我只是交易不是吗?我们不能像我父母那样不道德,只管生不管养,那样太可恨了。”
裴西溟转头看她,轻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真的试一试。”
顾之摇头:“不行,我不能,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懂爱。咱们两个就别折腾了,保持清清白白的合作关系就好了,多的不要有,会很麻烦的。”
裴西溟:“我也不懂爱。”可是忽然我想为了你试试。
“那就不懂吧,你应该爱的人不是我,你去找一找,找到了告诉我,我会把正妃的位置让给她的。实在不行,我就离开靖王府,给你们腾地方。”
“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不是吗?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会好好的活上一些日子,然后再……”
“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生命放的太轻贱?这条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你父母的!他们不爱你,为什么你不能好好爱自己?你丢了命,他们是会多看你一眼还是怎样?你应该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他们。”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顾之喃喃道,她觉得自己很可悲,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