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又一次全身湿透,父亲心痛地说:“玲子,这样下去淋坏了身子可不好。“
杨玲子骤然感动:“爸,这是最后一次了。“
杨在宽似乎明白了,便不作声。
不久,钟如知女士端来一碗姜茶给杨玲子,顺便跟她聊聊心事。
“我们母女俩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聊天了?”
“大概有十年了。”杨玲子当然记得。
“是啊,你长大之后把所有的心事藏在心里,从来不肯跟我诉说。”钟如知女士埋怨着。
杨玲子恨不得把所有心事吐出来与人分享,可是与不了解自己的人说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说。
“妈,我并没有心事。”
“事到如今你仍然不肯对我说。”钟如知女士生气了。
“你看,每次说不够两句你就生气,让我如何对你说。”杨玲子极其无奈。
钟如知女士慢慢平静下来:“好,我不生气。这段时间回来住是不是因为沈春生?”
“不是,我是因为想念爸妈了。”
“真的?与玉成离婚后的那段日了,无论我们怎么劝你回来住,你都无动于衷,宁愿自己一个人出去住。”钟如知女士提起了往事。
“那时候我不是怕你们难堪吗!特别是小姨的那种人像个老巫婆似的。”
钟如知女士笑了,假装带责怪的语气说:“不许你这样说你小姨,没大没小的。”
“现在这个社会,长辈可以任意批评晚辈,而晚辈只不过说出事实,却说晚辈没礼貌。”
“好,好,不说她了。”钟如知女士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杨玲子佯装大惑不解。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钟如知女士似乎忘记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又生气了,果然是更年期的女人。
杨玲子想倒不如趁现在把出国计划告诉钟如知女士,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要出国定居,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果然,钟如知女士顿时暴跳如雷:“这就是你想要的。你要知道你是中国人就得要呆在中国。”
“现在时代不同了。”杨玲子叹息,早料到母亲会有此反应。
“有什么不同,你一样是炎黄子孙,一样要靠着父母生活。”
“我已经决定了,你和老爸可以随我一起去国外。”
“随你一起去,你有没有想过,你用什么来养活我们?用你那餐餐买青菜都不够的工资?还有,我们对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道要每天呆在十几平方的廉租房看二十几寸的电视?”
“妈,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恐怖,开始是会艰苦点,以后会慢慢好的。况且你和爸两个都是大学教授,知识分子,怎么怕养不活自己呢?”
钟如知女士厉声说:“以后,要等多少年?我和爸虽是大学教授,但对英语一窍不通,怎么养活自己。总之,我反对,以后不许再提这样事。”
这时,听到声响的父亲推门进来。
“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钟如知女士没好气地说:“你得问你的好女儿?”
“玲子,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望向她。
“爸,一个月后我会出国。”杨玲子轻轻说。
杨在宽颔首:“也好,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她不是出去散散心那么简单,她要到国外定居。”钟如知女士咬牙切齿。
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下,但他是个开明的人,支持女儿的任何决定:“玲子这么做必然经过深思熟虑,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支持她。”
“支持?怎么支持?含辛茹苦半辈子竟然养了一个白眼狼,不管不顾年迈的父母。“
“妈,我不是不管你们,以后我也会常常回国探望你们的。“
“玲子嫁出去之后,不也是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当她已经出嫁了。“
“这是两回事,反正我就是不准。”钟如知女士生气地摔门而出。
杨玲子望着桌上摆着一个洋娃娃,那是钟如知女士在很久之前送给杨玲子的。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跟别的小女孩不一样,对洋娃娃毫不感兴趣。父亲拿起洋娃娃对杨玲子:“你自小对不喜欢的东西碰都不碰一下,就像这个洋娃娃,但你不忍看着你母亲伤心,所以一直摆在房间里。”
原来父亲都是知道的,杨玲子缄默不语。
“沈春生这个人年经有为,为人坦荡,看得出他很爱你。”杨在宽忽然说。
杨玲子惊讶地看着父亲:“他来找过你们?”
此事她竟不知。杨在宽亦愕然,他以为沈春生会告诉杨玲子。
“是,在他母亲来吵闹的第二天,他登门道歉。你知道你妈肯定不给好脸色他看,可他凭几句话就逗得你妈笑得乐开怀。”
一个在社会上成功的男人能屈尊道歉,可以证明这个男子是真的很爱这个女子。
“他说了什么?”她好奇。
“第一句是‘感谢美丽的女士为我开门。’第二句是‘对家母昨天的事感到非常抱歉’第三句是 ‘我和玲子不会害怕任何困难,因为我们相爱。’”
“就这么简单?”杨玲子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父亲肯定地说,“可见你妈也是喜欢沈春生这个孩子的。”
“可惜我常常不能如她所愿。”她叹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责。”
杨玲子忽然想落泪:“爸和妈真的不会随我去国外定居?”
杨在宽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景物:“我们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对这里的一切早已习惯,左邻右里已成为老朋友。让我们搬到另一个地方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和你妈可以常常去探望你。”
杨玲子泪盈于睫,上前紧紧拥抱着父亲。
杨在宽又说:“你不必担心你母亲,我会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