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时,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除了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没有其他东西,极其简便。本来玲子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但是戴玉成一定要请假一天,开车送玲子去租住的地方,咦,真奇怪,离婚之后反而比以前相处得更加愉快了!这也算是个奇迹。
在去往玲子租住的地方路途上,玲子看了戴玉成一会儿,调侃他:“戴先生,你现在是舍不得我还是在同情我呢?”
戴玉成正专心开车,听到杨玲子这样问便答:“两者皆不是,而是作为朋友来送你。”
“离婚之后的两个人仍能做朋友的,要不是有孩子牵绊着要不就是没有爱过。”玲子脑子想起来了这句话,“我们是属于后者。”
“那你愿意当我是朋友吗?”戴玉成转过头来问杨玲子。
“当然,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谁不乐意呢!没钱交房租或吃饭的时候就不用烦恼了。”杨玲子挪揄他。
戴玉成衷心地向她道谢:“谢谢你,玲子。“
杨玲子不明所以然:“谢什么?”
戴玉成说:“谢谢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
杨玲子感慨戴玉成真是个好男子,不像其他男子那样自以为是,总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到处宣杨他是如何打救前妻,如果不是自己,前妻早已生活落魄,可怜得如同乞丐。
杨玲子即将搬过去的叫做“世纪新城”小区,距离戴玉成的家不远,几分钟的车程就能到达。
停车之后,戴玉成抬头望去 “世纪新城”小区,并排而建的楼盘,看不到尽头,每栋楼几乎有三十多层,在上海这种寸地寸金的大城市,这样的楼盘也属于中上层阶级的人住的地方,总得来说与戴玉成的房子不相伯仲。
戴玉成喜道::“这么近的路程,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
杨玲子装作惊讶:“那算不算纠缠不清呢!“
戴玉成笑言:“清者自清,何须理会旁人说什么,况且朋友间往来很正常。“
杨玲子边打开车门边说打趣道:“是,老朋友,怎样,这里不比你的房子差吧。”
戴玉成也下车,他望了一眼四周:“有过之而无不及。”转而又十分担忧:“据我了解这一带是富人居住的地方,租金十分昂贵。”
杨玲子笑:“这个你就不担心了,这房子是我朋友的,所以租金是友情价。“
“听说你上个月辞职了,你找到新工作了吗?如果没找到的话可以去我公司工作,安排一个职位给你完成不成问题。”他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给她,这样的做法好还是不好,他自己也不清楚。
玲子笑了笑:“你是担心我交不起房租?”的确一个月前她已从公司请辞,那个有地中海而且肚腩大得像游泳圈的老板总是处处为难她,像她这样不懂得讨好同事和老板的人没谁会喜欢的,更不要说挽留。最后老板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请辞,像是送瘟神一样地送她离开。
“不,我是…….”戴玉成连忙否认,但急忙之中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杨玲子不同他身边的女性,她们时常心安理得地向男朋友或老公拿钱,用来付给美容院、服务店亦或珠宝店的费用。她们从不理会那是男人做牛做马,抛弃自尊,看尽别人脸色挣来的钱,反正他的钱就是她的钱,仿佛不拿是一种罪过。杨玲子从来没问他拿过一次钱,以前他想着或许是她不需要,所以一直没给。不过,现在她现在需要的话,他当然乐意相助,但像她这样的独立女性,除非真的是贫困潦倒,走投无路,否则绝不会向别人伸手。
杨玲子安慰他:“我明白的,放心吧。既然是朋友的房子,房租什么时候给都可以,不急着一时。”
杨玲子走到后尾箱把行李箱拖出来,戴玉成连忙走过去阻止:“我来,这种体力活理所当然由男人来做的。”
杨玲子笑起来:“戴先生不知道现代人提倡男女平等吗。这小小的行李箱我还是搬得动的。“
戴玉成争着把行李箱搬下去,笑言:“对,现代人是提倡男女平等,但亦提倡男人应该有绅士风度。“
杨玲子听了之后大笑,也不好再说什么,放手任由戴玉成搬行李。男子的力气总比女子大,如果要杨玲子搬这箱行李肯定会气喘吁吁,走两步停一步,但戴玉成却健步如飞,根本不用花费丝毫的力气。
杨玲子的朋友住在十楼,坐电梯上去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到了十楼之后开了门,她让戴玉成把行李随便放下来,然后走去冰箱拿一瓶水递给他。
戴玉成接过水,扫视了一遍房子四周说:“你这个朋友挺有品味的。”
可不是吗,四周都是山水画的墙纸,灯是灯笼形状的,凳子、桌子是梨花木做的,还有几个景德镇的花瓶,人家进来还以为进到古代呢,别人家里的装修不是现代的就是欧式的再或者是地中海的风格,谁会像她那样装修得阴森森的。
杨玲子明白戴玉成说得是什么,她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才慢慢道来:“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欣赏不了她要的这个格局,后来也就渐渐适应了。“
“这种格局挺好的,有中国人的韵味,特别是那插着百合花的景德镇花瓶摆在那道屏风背景墙前面,白色的墙挂着山水画正好衬托出这主人的不俗。“
杨玲子听戴玉成这么说,略略惊讶:“看来你对装修这方面还是满了解的。不错,我的这个朋友是个画者,擅长现山水画,这间房子的画都出自她手,她的梦想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像近现代中国绘画大师齐白石响誉中外,可惜她努力了十几年,认识她的人寥寥无几,唯有继续努力。”
有时杨玲子真不明白这个好友,为了所谓的理想,一直在苦苦挣扎,还不如自由自在地活着,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戴玉成倒是对她这个朋友很感兴趣,现在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人十分罕有,往往那些人会被生活琐碎牵绊住,最后不了了之。他说:“哦,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希望我有荣幸能见到她。”
杨玲子告诉戴玉成:“这可真不巧了,由于深知学艺不精,她去了美国拜师学艺,这一年都不会回来了。你要见她可要等一年之后。”
“中国人学中国画竟然跑到美国去,难道美国人比中国本土人画得更好?我在美国呆那么久,只见那些美国人擅长画油画,却从来没有看见个一个美国人画山水画。”戴玉成很是诧异。
杨玲子大笑,对着他说:“难道在美国就是美国人了吗?”
戴玉成惊讶:“你是说她是跟居住在美国的中国人学画。”不过,想想也对,现在凡是有点钱财或学问的人都留洋海外了,像他的父母,虽是出生在中国,但早早移居美国,现在更是成为“华裔”,弄得自己既不是中国人,也不像美国人。
杨玲子点点头:“所以说,那个画家和你父母一样,也是早早移居到美国去,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中国人。”
戴玉成说:“真是奇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国好像形成一种’风气‘,中国人争先恐后地出国定居或留学。“
“现在这种现象更甚,中国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到国外的,一但他们去了国外就会流连忘返,不知归途,恐怕像你这样还回国定居的少之又有了。我很是好奇当初你为何有回国,难道国内有什么吸引你不成。”高薪厚职?知心爱人?杨玲子想到的只有这两样了。
戴玉成叹息“或许我是与众不同的吧,我对自己的祖国有种难舍的感情。”
杨玲子愕然:“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回国定居的?”
“是,有什么不妥吗?”戴玉成望着杨玲子,有些疑惑。
杨玲子随即大笑:“你这爱国之心堪比詹天佑了。“
“谁?詹天佑是谁?“戴玉成问。
“看,这就是区别了,我们小学的时候课本上都有,看来你对中国的发展历史不甚了解。“杨玲子十分肯定。
戴玉成摆摆手:“那也是,国外的那些课本根本不会讲到中国的历史。而我虽对中国的历史比较感兴趣,但工作较忙,回国后也没时间去看书。“
“是你不愿意去看书所以找借口说工作忙吧。“
被杨玲子拆穿的戴玉成不好意思起来:“你说对了,我一看到书就会头痛,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力。但如果有人讲解给我听,我却非常乐意的。“说完,期待地望着杨玲子。
杨玲子了然:“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其实我对中国的历史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你应该找一些历史学者,对你很是有帮助的。“
戴玉成注意到客厅正中央有一副类似虾的图画,他走过仔细瞧了瞧:“这个也是你朋友画的?“
“当然,这间屋所挂着的画都是她自己画的。“人都是奇怪的,比如作家喜欢把自己写的书收藏在自己的书房里,画家喜欢把自己的挂在自己的家欣赏。
“为何这画与其他的不同?“画的虾每一次看都会呈现出不同的数量,十分神奇。
“你知道齐白石最擅长画什么吗?”
戴玉成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但好像有有听过这个人。“
“齐白石有一幅流传在世的著名作品叫做‘墨虾’,画中虽单绘六只,但仔细一看却有无数只,这些虾灵动而呈半透明质感,疏密有致,浓淡相宜,情态各异,仿佛在真的纸上畅游般,后人看过之人无不惊叹大师的惊世之作。”
戴玉成感慨:“真是个大师,但愿有机会我能看到他的真迹。”
“这个机会恐怕是十分微小的。”
“为什么?”问完之后戴玉民却突然明了,有些尴尬地说:“我发觉在你面前真的变迟钝了。”
杨玲子微笑:“咦,如此聪明的人就因为一件小事就认为自己是迟钝的人可不是好事。”
戴玉成差点就举双手投降,无奈说:“对于任何事我可以运筹帷幄,对于任何人我可以侃侃而谈,但唯独对于你,我甘败下风,。”
杨玲子苦笑:“你实在太抬举我了,每个熟悉我的人都说我是个口不择言的人。”所以能与她相处下来的亲朋戚友屈指可数,毕竟每个人都喜欢别人奉承自己,再宽容大度的话听到太多真实的话也会生气。
“你只是说得太直接,不像那些人明明是说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要从孔子说到孟子再到三皇五帝,最后一个钟也没有说完那件事。”
“你也不是对中国历史不了解嘛,连孔子和孟子都知道了。”
“我和你一样也只是略懂皮毛。”
转而杨玲子又说:“如果要说这么话,嘴巴得多受累!到老时岂不是无话可说,就算有话可说,别人也没心思去听。“想象得到如果这样的人到老时肯定会对说话感到厌恶。
“你说得对,年轻时人人听腻,年老时谁愿意去听他的。”
杨玲子洋洋得意:“现在发现言简意赅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可不是吗?要不然怎么会经常听到别人说言多必失呢。“
“是,是,是,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少说话,否则‘言多必失’。“
说完,他们两人相视一笑,意料不到两人如此有默契。
戴玉成在杨玲子的带领下参观了这房子一遍,照样是三房二厅一厨的格局,每个房间都挂着几幅主人作的山水画。有一间是主人房是玲子朋友的房间,她没有打开来让戴玉成参加,她自己以后也不会打开,即使她手里有钥匙,因为她得尊重别人的隐私。
“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习惯吗?“一问出口,戴玉成便后悔了,他有些心虚地望着杨玲子。
杨玲子并无多大反应,只是微笑说:“早已习惯。况且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独处,无拘无束多好。要是同其他人一起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会有矛盾,你知道我最怕的是那些烦心事了,没完没了。”
戴玉成笑:“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如果遇到爱的人就算是整天吵个没完没了也是开心的。”
“恐怕是吧。所以这让我非常矛盾,希望遇到个爱的人,又惧怕跟爱的人整天为油盐酱醋相互憎恨对方。到头来只会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人。”
戴玉成一脸笑意:“想不到你也有会害怕的事情。”
“我又不是神,只是个普通的人,当然会有害怕的事情了。”
知道杨玲子并不介意,戴玉成也无须拘谨,他最担心的是杨玲子不知能否应付得了她的父母。
“你打算何时告诉你父母这件事?”
杨玲子又喝了一口水,眉头轻皱:“这事以后再说。”其实她也正为这事情烦恼着。
戴玉成告诉她:“这并非长远之计,事情总会败露。“
杨玲子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并非长远之计,到目前为止瞒得一时是一时。”
戴玉成惊讶发现原来杨玲子也会有懦弱的一面。
他说:“总要想个办法。”
杨玲子在想那要想得到办法才行。钟如知女士的性格她岂会不了解,不顺她意,诸多解释都是枉然。便何况是关乎于人生大事,轻则三五年不见面,重则真的是断绝母女关系,从此见面如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