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出,刘恒已经震怒,扔在地上的茶盏已经倒了出来,洒在地毯之上。"混账东西!"
"朕竟不知,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如此胡作非为。"刘恒说着,那人已经接着说道,"皇上此类人在我大汉朝里绝不止一个两个,而是一波。皇上要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利益,更是牵扯着许多人的利益。现有外敌,牵一发动全身,当下不适合处理这件事。"又是一众人的附和声,刘恒瞥了我一眼,"你有什么主意?"他说时,在腿上写了一个字。我瞧着,认真的点了点头。
"皇上心中所想,便是臣妾心中所想。"
是夜,隐隐的透出凉意,最终我是睡在了朝阳殿,等我醒来时,刘恒已经去了早朝,到底是昨夜的问题还未能得到解决,故而更添烦忧。待洗漱完毕,杨敏玉便派人通知了刘恒。我在他们的护送之下回到了未央宫,同时,我竟不知有人找上了门来。此人月若流素,身着鹅黄色绣花长裙,头饰简单,并不花哨。她见我来,盈盈一礼,"见过慎夫人,夫人长乐。"语气温柔,似乎含水,她便是刚升为令美人的令美人,容貌何其出众,全然不似她的父亲。我愣愣的看着她,又见她将手中的一串上好的宝石递给了我身边的婢女,这才知晓她的用意。与她一同进了未央宫。她支支吾吾的,胆小的坐在一旁,竟然不是浑不讲理的人。屏退众人,她这才将将开口,"请姐姐答应我一件事。"她跪倒在地,冷厉的有些执着。我望着她,没有说话,她再次开口道,"若是姐姐不答应我,我是绝不会起身的。事关皇上,姐姐难道就不肯一试吗?"她将话题引至刘恒的身上,情深意切中让我一个旁人看去都甚是感动,我倏而一笑,也就点头答应。
如此,令美人才起身,点头开口,"我爹爹要造反,我想求姐姐的是如果爹爹失败了,由姐姐开口,皇上定会放过我爹爹的。至少,留他一条命罢......"她恳求着,眼神中皆是坚定,我将她拉起来,"本宫凭什么相信你?"我反问她,令姬却也不慌张,她看着我,深情缱绻的说道,"因为我爱皇上,我不忍心看着皇上被我爹暗算。当然......"她转过头,白皙的玉指交错着,"还因为我爹造反必定被后人唾弃。我不想让我父亲一世英名最后背上一世骂名。他现在只是糊涂了,才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她慌张的解释着,盈盈的可怜。交错着的双手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这是号召长安城里令家的死士的东西,你若是吹响,死士自会与你会合。"我诧异的看着令牌上的通透的青玉哨,上面绣着独特的飞鸟的花纹与一个很小很精致的"令"字。她跪倒在地,"皇上......"
此时门外的杨敏玉走了进来,见如此,将目光移了移,偷偷的在我耳边说了这件事。我又看着地上的令美人,她肤容胜雪,姿色秀丽。倒是也不怕,便命人将令姬囚禁在了未央宫,她疑惑,不解。怯生生的开口,"姐姐,皇上可是出宫了......"
长安城外,巍峨的城墙之上林立着士兵,他们手拿长弓正直直的对着他们想要杀的人,城中有人,城外亦有人接应。令美人说的话还在耳边,令张武造反,另一人亦是朝中权臣,亦有亲眷在宫为妃。这会是谁呢?我那日所听墙角又会是谁?我想要出宫,此时出宫却甚为扎眼,我换下公公的服饰,路过城门时,手拿令美人的令牌。
"奴婢是替令美人出门采办东西。"我低着头,恭顺的将令牌递给在城门处检查的侍卫,侍卫接过,也就放行了,看来现下令家的势力还是让这些侍卫颇为忌惮的。我匆匆而出,城门外,刘恒又在何处?
长安城里,车水马龙,今日虽是寒日,可是长安城里的繁华依然不减。夜幕星河,天空之中亮起了许多孔明灯,照耀着惠湖上亮晶晶的。刘恒坐于二楼雅座之上,身侧之人皆是死士。有人探道,指着场中正跳着舞的人,压低了声音的说,"公子,是邓家的人。"
"确定?"刘恒抬眼望去,场中一女子正跳着舞,旋转着,彩衣纷飞,红色的绸带四方飘扬。隐约绸带之下,藏着利刃。刘恒淡笑,与场中人鼓掌和鸣。正在他看似放松之下,那利刃一转便向他刺来。女子飞扬,咄咄的逼着他。刘恒一躲,反将女子擒住,四周的黑衣人蠢蠢欲动。如此看来,倒是寡不敌众。在众人的拥簇之下,一身着紫色锦衣的男子,头束冠,脚踏琉璃之色,粉玉的面孔之下,让人觉得信任,只是此刻,却让人觉得有些阴险。
数把剑指着刘恒,刘恒淡然,负手而立。
场中人逃窜着,兵荒马乱,却被人一一制服,有的人想要跑出去,却被人一刀毙命,死之前,瞪大了双眼,那布满血丝的,死不瞑目。
那紫衣男子见状大笑,拿着折扇的手指着刘恒,连连摇头,"皇上啊皇上,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吧!"刘恒点头,这人如此喜形于色,人心不足,竟然会是他的心腹。他究竟是有多愚笨,才能将这人视做心腹。回以冷笑,刘恒挑眉,朝着那紫衣男子走了过去。众人将剑一直指着刘恒却不敢上前。"邓通,竟没想到会是你!"
那紫衣男子正是幕僚邓通。
昔年刘恒被邓通所救,故而一介平民步步高升,深受皇恩,富可敌国。
"是我,陛下。"邓通见着刘恒如此模样,邪气的一笑,将折扇合上。气恼着实让人气恼。刘恒冷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朕待你不薄。"一声的质问惹得邓通笑得花枝乱颤,原本也就是女子一般的容貌,如此看来倒是也更像女子。他开口,声音尖锐,有些刺耳,"皇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问题可是问到臣了。"迫于刘恒的威仪,邓通有些尴尬的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皇上,臣这些年对你兢兢业业,恪守臣下本分。皇上虽然表面对臣风光,可是皇上心里到底没有信任过臣。岭南的赈灾,皇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贾谊。还有出使西域,皇上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周亚夫,虽然臣没有这二位的本事,可是皇上也从未将要职分给臣,于皇上而言,臣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昔年皇上中毒,臣为皇上吸出毒素,可是皇上也仅仅只是金银赏赐。"邓通说着,眼神滚圆,十分的狰狞。"唉......"刘恒叹气,声音极轻。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邓通瞬间愕然。他冷眼扫过已经是他手中之物的刘恒,面白如玉的脸上闪过杀意。"哼......臣想要的不是别的,只是皇上您的宝座。如今四方并不太平,皇上若是愿意写下禅位书,那我也便放了皇上。"
禅位书?刘恒打量着如此模样的邓通。先前他不过是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喜欢金银的俗人而已,他救了他,那他便用金银还之以礼罢了。可是如今看上去,这人不仅俗还傻,想必身后还有其他的人。他看了他一眼,便将眼睛低下。邓通见状,声嘶力竭,"你到底肯不肯写下禅位书。"
晚风微凉,吹醒一地碧波水。亭台高阁,望之畏惧。刘恒一震,几处指着他的剑均以断裂,刀口处皆指向邓通。邓通害怕,又对着身后的人说,"上......上......上呀!"他慌张的摆着手势,人却一直往后退。退到无处可退时,只好正面看着刘恒,害怕的,恐惧的跪在地上,连连的哭爹爹告奶奶。两方人均僵持着,正在邓通意欲投降时,门外走进一黑衣人,一把将地上的邓通拉了起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邓通立刻转笑。
他又拿起他的扇子,故作风度翩翩道,"皇上,我劝你还是写下禅位书的好!令大人已经攻城了。"刘恒闻言,通过高台上望去,长安城的一处角落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灯火阑珊时,刘恒望着天际,"看来你们早算到了这一步?"
虽然是肯定的,可是刘恒的这句话,更多的却是一种试探,邓通无脑的吐了一个干净,"皇上,现在如果你肯写下禅位书,那你还可以活下去。要是不写,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刘恒望着邓通,轻点头,左手突然抚在右手的玉扳指上。笔墨上来,刘恒便开始写下禅位书。
他笔尖一顿,便开始问向邓通,"邓通,在长安里变卖官职的人除了你就是令张武了吧。"邓通笑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炫耀的说,"不止呢!还有崔副使,王大人呢!这次的叛乱,原本也是崔副使的主意。"一句话抖落了一个干净,刘恒接着问他,"那就没有诸侯参与吗?"
邓通摇头又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还没有出口时,便被那个黑衣人给拦下了。将"禅位书"递给邓通,他喜不自胜。便开始念叨着。
"朕,刘氏子孙,在位十年有余,天下升平,赖祖宗之灵,镇压叛乱,以文治天下,实属无为而治。百姓尚未家家余富,实无神武之绩。今又光曜明德以逾其期,是历数照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邓氏邓通,惟德动天,穷神知化,文韬武略,天人所知,朕自愧不如,今将皇位禅让于此,尔等皆不可反对,钦此。"他念叨着,笑得越发灿烂。围着刘恒的黑衣人,一时间都消失了。正在邓通沉浸于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时,刘恒已经到了跟前,眼前的黑影笼罩着他,让他觉得惶恐,一下死死的抱住"禅位书"
刘恒瞥了他一眼,悠然开口,"朕写了,可是你有没有命用,朕就不知道了。"
我寻着失火的地方走去,哪里把守着许多的黑衣人,四周是竹林与草丛,我躲在草丛里,看着四周站着的黑衣人,他们皆是手拿长剑,仔细的把守着。"大人,宫里不知道被谁拦下了,我们的人进不去也出不来了。"一人禀报道。那个在一旁站着,迟迟没有说话的人就是这里的主使。我这样想着,努力的辨别着他的身形,似乎在哪里见过。脑海之中,画面不断闪现,拿起去找刘恒时,刘恒的前面不仅仅是令张武,而是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着黑色衣袍,与黑衣人相得益彰。
他究竟是谁......
男子转身,眼眸滚圆,炯炯有神,身姿挺拔。再看他腰间的令牌与我手中令美人给的那块何其相似,这人应当便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令郴。
正在我打量之际,脖子间已经一阵冰凉,我抬头,令郴已经将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他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慎夫人,真是久仰大名!"令郴说着,便将我提到了众黑衣人前,我看着令郴,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令郴很是开心,他一笑,两个酒窝就在他的脸上浮现。
"告诉父亲,我有办法扳倒刘恒了。"他得意的一笑,对着他手下的黑衣人说道,言语间有着自信。他看着我,有些玩味儿,"娘娘,成大事自然还需要你的配合。"
"是你让令美人引我过来的?"我问着令郴,令郴不答,突然他走到我的面前,"当然不是,我那傻妹妹,可是一心爱慕着那个皇帝的。她怎么肯让那个皇帝进入险境呢!"他坐着,喝了一口茶,神情自若。"是我设计的,我告诉我妹妹,爹爹要造反,然后又透露出皇帝对你的情意,我那傻妹妹连我要除掉你都不肯呢!可是为了那狗皇帝的命,我妹妹肯定会去求你,而你出了城门,无处可寻。这里就是最佳的地方。"他说着,皆是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