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等一个无论多久的答案

　　最终认亲仪式还是依着清晓的性子，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宴，前来赴宴的皆是至亲好友，宴会简单而不失温馨。不过，关于释清晓成为顾家千金的事情还是传到了罗伊的耳中。

　　此事进展得十分隐秘，就是免得惹来外界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罗伊先前一直以为清晓只是跟顾家小姐关系要好，所以当时清晓住进了顾宅，她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清晓还是有些非黑即白、敢爱敢恨的孩子气，一时无法接受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令她大跌眼镜的是，这件事越来越朝着离谱的方向发展，更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可控范围。清晓这丫头居然放着自己的亲人不要，去认一个外姓的陌生人作父？这孩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难道从开始到现在，清晓都对她不抱有任何期待与爱吗？分明初次见面的时候，清晓不仅不排斥她，反而还很亲近她啊！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莫非，易暮寒对清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得不到清晓的原谅也是自作自受，纯属活该！凭什么又来挑拨离间她们的姨侄关系呢？实在可恶至极！他对她的一切行径都能够包容忍让，再怎么说，他也是远亭的儿子。但只要是和清晓沾上关系的，她便要找他讨个说法，否则势必同他死磕到底！

　　“少爷，您回来了。”吴妈恭恭敬敬地招呼道。

　　“爸爸呢？他在家吗？”易暮寒直切主题，若不是想打探父亲的动态行踪，他是不愿与吴妈多费一句口舌的。因为他心知肚明，吴妈是罗伊的人。

　　还未等吴妈思索出对策来回答他的问题，罗伊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下来，嘴角含笑道：“暮寒，想知道你父亲的日程怎么不问我呢？反倒拐弯抹角地去问旁人，这可不是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他连正眼都没瞧罗伊一下，便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家，哪里还有一点家的样子。以前，罗伊还愿意在大家面前演演戏，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可自从他和这个女人因为清晓的事情撕破脸后，她就索性脱掉假面，露出本来的面目。她也懒得再作那套虚情假意，怕是只有在父亲面前，她才会做做样子吧？

　　真可笑！他宁可呆在凄凄冷冷的母亲的旧别墅里，也不肯在这貌似温暖如春的偌大空间多停留一秒钟。妹妹暮烟自打清晓奶奶因舍命救她而不幸离世后，便被父亲送进寄宿制初中好好反省，目的是让暮烟尽早学会自力更生，收一收她那骄纵任性的小姐脾气。这个家，已经逐渐变得不像家。空荡荡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易暮寒，你给我站住！”罗伊三步并作两步走，已到了他的跟前。

　　“罗女士，请问您有何贵干？”他没好气道。

　　“你是不是又跟清晓见面了？”罗伊犀利发问。

　　“是啊，见了，怎样？除非你能捆住我的双脚，不让它随处移动。否则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只要是跟清晓有关的，我就管得着！”罗伊气势汹汹道，“别忘了，你不是清晓的什么人，而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哼！”易暮寒冷哼一声，“恐怕是罗女士您有点自作多情了吧？释清晓成为顾家千金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您消息一向灵通，总不会不知道吧？至于我是她的什么人，这一点您大可放心。从今往后，我易暮寒与释清晓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就当作谁也不认识谁，最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释清晓过得是好是坏，或悲或喜，都与我易暮寒无关。拜托您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或是跟她有关的一切。今天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您好自为之。”易暮寒淡淡道，这是他的心里话，最好只说这一次。因为，他不想再痛第二次。他决心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暮远集团的生意上，成为一个顶天立地、大有作为的人。

　　暮远集团的江山，他要定了！释清晓，咱们走着瞧！总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易暮寒绝不是你可以随意玩弄、丢弃、践踏的男人！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后悔你所做的决定，从未爱过我或者离开我！

　　一切总算尘埃落定，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清晓就这样过了平静舒坦的半个月，有一天，顾长河约她到书房见面，她欣然前往。

　　“爸爸，您在里面吗？”清晓敲了几下门，试探地问道。

　　“清晓，门没锁，你自己直接进来吧。”顾长河颇有磁性的嗓音传来，一如既往地和善温柔。

　　清晓轻轻按了把手，推开门，看到顾长河正懒懒地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压着太阳穴。“爸爸，您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最近太过操劳了？”

　　“没什么，过来，清晓，到我身边来。”顾长河微笑着，招招手道。

　　清晓听话地在顾长河身旁的另一把摇椅上坐下，这样近距离观察起来，他的眼角已有了些细细的鱼尾纹，两鬓也添了几缕银色，面色也显得疲惫不堪……怎么以前，清晓就没发现这些细节呢？

　　清晓心目中的顾伯伯，永远是那么意气风发、丰神俊逸，散发着成熟稳重的老练与收放自如的魅力。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无力的一面。既然她做了他的女儿，他就是她最最尊重与敬仰，以及爱护的父亲。原来叱咤商界风云的顾董事长，褪去光坏，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父亲而已。

　　“爸爸，茶凉了，要不要我再为您续一杯热的来？”

　　“清晓，别忙活了。坐下来，爸爸有些话想要跟你聊聊。”顾长河艰难地开口道，反正是早晚都要说的话，一拖再拖，绝非长久之计，不如快刀斩乱麻。

　　“您说，我听着呢。”

　　“最近，我得到一些消息，说你是暮远集团董事长现任夫人的亲外甥女。我顾长河从来不会对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偏听偏信，所以便不予理会。但后来传言越发神乎其神，居然说你是暮远集团安插在我顾氏的眼线，暗里做我女儿，明则是要对我顾氏不利。即使我做了紧急公关，还是压不住这件事的风头。我想，恐怕此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幕后有人在操纵舆论的风向……”

　　“爸爸，暮远集团董事长现任夫人罗伊确实是我的小姨。但由于一些私人感情问题，我并没有接受她。至于污蔑清晓是暮远集团的眼线，更是无从谈起。我跟暮远集团毫无瓜葛，又怎么会帮着外人去打自己家人呢？何况，我也没那么大能耐。”清晓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地辩驳道。

　　这些消息本是些用来迷惑清晓的烟雾弹，不料她竟能如此从容镇定，凭借其聪明才智，一一破解。顾长河不禁佩服起这个小妮子来，此招不管用，只能打感情牌了。他轻咳了几声道：“清晓，为父自然是相信你的。那些闲言碎语，有的没的，过了新鲜劲儿，终会沉寂下来的。反正，我们当事人清者自清，对不对？”

　　“无论如何，清晓都要跟您说声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迫使您遭受舆论的压力，一定很困扰吧？您最近的咳嗽也好像频繁了些，清晓实在担心您的身体会吃不消。”

　　“清晓，我是你的父亲，你的肩膀，所有难处当然都会替女儿去扛。听念念说，你看到奶奶的留给你的信了？”

　　“嗯，奶奶可能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写了遗书。她舍不得花钱看病，却攒了足足三万块，说是留作我上大学的费用。”清晓哽咽道，“我一定会完成奶奶的遗愿，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清晓，如果有机会去米兰学习服装设计，你愿不愿意？”顾长河开门见山，抛出他内心反复斟酌的问题。

　　他现在要做的，是等一个答案，无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