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河本想为清晓准备一个盛大的认亲仪式,毕竟也算是将她向社会各界精英才俊作正式介绍:以后,释清晓便是他顾长河的女儿了。谁也怠慢不得,谁也欺侮不得。千金之躯尊贵荣耀,出水芙蓉貌若霞姝,这真是上天赐予他的意外之喜。
“顾伯伯,谢谢您的好意。对于仪式感那些东西,我一向不太看重。只要一家人温馨地聚到一起吃个饭,我就心满意足了。”当顾长河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清晓,征求她的意见时,清晓如是回答道。
这相当于是变相地否决了他的提议,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还挺有主见的。可如此行事,未免太过草率。他堂堂顾氏集团的董事长,浅溪市首屈一指的商界神话,就这么不声不响、不明不白地认下干女儿,若是传扬出去外界指不定如何捕风捉影、妄加非议呢?
“清晓,你的意见我会充分考虑的。不过,此事并非区区家务事。身处商圈一天,便不得不遵守这个圈子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什么规矩?”清晓虽聪明灵秀,但对于商场的种种规则无疑是个门外汉。
“那就是做什么事情,皆需有所部署。不然好事演变成坏事,那也是分分钟的事。与其等着别人去制造矛盾,不如索性公开亮出武器,令他人不敢贸然进犯。”顾长河关乎经商和做人的这些良言,顾念从不肯乖乖坐下来听他讲。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能够与清晓如此坦诚相待。他全心全意地传达,她全神贯注地聆听。为何他的念念就做不到像清晓如斯善解人意呢?念念终归还是太孩子心性,不似清晓这般内敛沉稳。
“顾伯伯……”清晓似懂非懂,她正欲请教顾长河所说的道理与认亲又有多少干系,却被他浑厚的一声“还叫顾伯伯?是不是该改口了?”的言语打断了。
“爸……爸……”清晓喉咙里发出陌生的两个字眼,因为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称呼别人,所以略微显得生涩了些,也窘迫了些。这两个字于她而言意义重大,她还未来得及叫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可那又怎样?有的时候,她宁愿自己是个孤儿,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也不想不切实际地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亲情。顾伯伯虽然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待她却视如己出。血浓于水,在她这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好女儿,慢慢会习惯的。”顾长河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柔软的头发,笑得意气风发。
“爸爸,您看看您,光顾着和清晓说话了,都不理我!我可生气啦!”顾念故作委屈道。
“念念,你就不要闹了。爸爸对清晓好,就是对你好。”顾长河立刻上前宽慰道,心里却在沉思:“傻丫头,爸爸认清晓为女儿还不是为了你考虑?爸爸陪不了你多久了,先给你找一个姐姐,再为你寻一线姻缘,然后好好教教你为人处世之道……”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您疼清晓就是疼清晓,跟对我好不好有半毛钱关系吗?”顾念仍执拗地背对着顾长河,气冲冲道:“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念念,你这……”顾长河一时摸不着头脑,目光望向清晓,怕她会感到不舒服。哪料到清晓也只是坦然地与他对视,神情中并无一丝不快。
想他顾长河一世英名,任何难事到了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唯独他这个宝贝女儿,他真真是拿这位小祖宗一点办法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顾念突然一个转身加爆笑,吓了顾长河一跳。他还未意识到这丫头是在有意开他玩笑,只当是女儿终于不再跟他怄气。念念最好的一个地方在于,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清晓,你也别装了呗?憋笑憋得辛苦吗?”顾念话音刚落,清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起来愉悦极了,动听极了,让闻者不由得也心生欢喜。
顾长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姐妹俩是联手玩他呢!人称“商界老狐狸”的他,居然被两个小姑娘套路了!天理何在?他刚刚还一本正经地传道授业解惑来着,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你们姐妹俩,这是双双领衔主演了一出大戏啊!莫非我是充当了小丑的角色,让你们姐妹俩拿来寻开心的?”顾长河哭笑不得道。
“爸爸,我也是跟您逗着玩呢!事实证明,您确实挺爱我的!”顾念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撒娇的方式安抚被自己成功“整蛊”的父亲。
“不愧为我顾长河的女儿,你果然是一只小狐狸!”顾长河又爱又恨地捏了一把顾念的小脸,转头嗔怪清晓道:“清晓,你怎么也不提醒提醒我?反倒还当起共犯来了?”
清晓知他没有真的生气,便佯装无辜道:“我望着您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怪您当时爱女心切,会不出我的意思来。”
“你们两个鬼丫头!”顾长河站起身来,无可奈何道:“说来说去可不都是你们有理?我顾某人就当是做了一回小丑,只要你们姐妹俩能永远都像刚才那样笑得那么开心,我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老顾,你又煽情?信不信我哭给你看!”顾念咧开嘴道,仿佛下一秒便要哭出来似的。
“小狐狸,你以为我老顾还会再上你的当?”顾长河撇撇嘴,“清晓,你甭学这只小狐狸啊!当心被这鬼精灵带坏才是!”
清晓乖巧可爱地点了点头,顾长河深感欣慰地大步流星往书房去了。他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瞪顾念一眼,以示警告,这个将“不疯魔,不成活”奉为人生信条的小狐狸,下次再这样跟他胡闹,他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顾念小姐,清晓小姐,宋少爷来了!”忽而听到袁管家通传的声音,宋词已穿过玄关满面春风地走进了花厅。
“小念,清晓,你们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托你的福,过得还不算糟糕。”顾念拖着冗长的腔调道。不知为何,她望着他含笑的模样,总心想着这笑也并非是对着她发出的。他越是美好,她的心里便越是苦涩。因为再美好,也是不属于她的。
“清晓,听说你正式认顾伯伯为父亲了?”宋词直接跳过顾念的阴阳怪气,转过头同清晓交谈。
“是的,我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当好顾家的女儿。”清晓早就习惯了顾念和宋词之间“欢喜冤家”的模式,以为阿念只是跟往常一样地调侃宋词而已。但看宋词的表情稍显尴尬,所以自己就认真地回答起宋词的问题来,试着缓和一下微妙的气氛。
“别担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宋词由衷地为他心爱的女孩子加油打气,丝毫没有顾忌到一旁顾念的感受。他以为他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他与小念之间可以有任何一种感情存在,除了爱情。
“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你们聊。”顾念丢下话就往外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在他面前永远做不好表情管理,以及心理建设。倘若她不知道宋词的心思也就罢了,可她又偏偏知道。她无法眼睁睁地看他对清晓那么温柔体贴,清晓不知情,但是他眼中汹涌的爱意她都辨得分明。
她爱着的那个人,总有办法让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