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爱情睡着了就不会疲惫

　　“宋词……”释清晓和顾念一同赶来的时候，宋词正死死地揪着易暮寒的衣领，抡起拳头眼看就要再次往易暮寒的脸上砸去。

　　宋词听到清晓的虚弱的喊声，只回过头望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似乎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清晓正要上前，却被顾念一把拉回了原地，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易暮寒，你还真敢来这里找清晓！居然厚颜无耻地自称是本小姐的朋友，本小姐告诉你，像你这样阴险狡诈、城府深沉的人，本小姐不为民除害揍得你满地找牙，那是本小姐念在同窗一场的情面上。可先如今你自己倒送上门来，就别怪本小姐翻脸不认人了！”

　　顾念撂完狠话还不尽兴，怒气上头，正欲去和宋词联手让易暮寒再长点教训。“阿念，听我一句话，别去！”清晓的话似命令，又似恳求，顾念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宋词，你住手！”清晓用尽全身力气朝宋词大喊道，宋词一惊放开了易暮寒。

　　易暮寒已是满脸伤痕，鲜血淋漓，宋词揪着他衣领的手一松开，他便如一个失去牵制的提线木偶，颓然地倒在了地上。他心里很清楚，罗伊在与清晓相认之际定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知了她。她恨他是应当的，不过她应当不知道他那所谓的逢场作戏已早早地演变成了假戏真做。

　　他是动了真情，深深地被她打败，甘愿放弃一切，只想和她长相厮守。可是，太迟太迟了。她因为他蓄意闯入她的生命，而遭受了很多磨难，甚至痛失了至亲。等到他终于得到了她的谅解，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他的时候，她又了解到原来一切只是他的复仇把戏。

　　她怎么会不恨他呢？她拿真心待他，到头来换来了什么？她失去了一切她所珍惜的东西，她该有多恨他啊！该有多恨！

　　清晓移动着步子，像是每走一步都艰难不已，她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宋词想要去扶她，被她淡淡地拦下了。“阿念，宋词，你们先进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他讲。”

　　“可是……”

　　“回去吧，都回去吧！无论什么事情，它结束的时候，不是都需要做一个了断吗？”

　　“那我们先回去了，在里面等你。”宋词柔声宽慰道。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十分明白这个道理。结束了，就干干脆脆地结束，不死不活、藕断丝连只会伤人伤己。

　　“清晓，如果这个家伙欺负你，你就吱一声，我会马上冲出来救你的！”顾念不放心地叮嘱道。

　　“傻瓜，我答应你。”清晓动容道。

　　“好了，走了小念，别再絮絮叨叨了，你都快变成一个老婆婆了！”宋词拽着顾念，随口陶侃道。

　　“好啊，你嫌弃我……”顾念自然又是得理不饶人的语气。

　　清晓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好生羡慕。就算两人不是恋人，这种难得的情谊可能也是会维持一辈子的吧。因为他们以真心对待彼此，从不隐瞒，从不欺骗。这种感觉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事，你就是知道会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那里，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要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反正你就是知道。

　　“清晓……”易暮寒艰难地开口唤了一声，她的身影很是单薄，令他禁不住心生怜意。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心意还是如此地浓烈，浓烈得呛到他的心脏发生阵痛。而这痛，他已分不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叫他住手，是怕你的血会弄脏了他的手。”清晓冷冷道，她的话就像刀子似的直直地戳进易暮寒的心脏。

　　“清晓，我们非得这样彼此伤害吗？”

　　“伤害？怎么？我说这样的话就让你受不了吗？那你对我的伤害，岂不是罄竹难书？”

　　“对不起，对不起……”易暮寒痛苦地重复着这三个毫无意义的字，他分明清楚，这三个字的份量远不及他对她造成的伤害那么深，根本无济于事。然而，此刻他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减轻她心中翻腾不息的恨意。

　　倘若曾经没有那么地爱，又怎么会有这锥心的痛？倘若没有那么地痛，又怎么会有这蚀骨的恨？清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该死！是我活该得不到原谅！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么，究竟仇恨是原罪，还是爱是原罪？

　　“收起你那廉价的对不起！你知道这三个字的份量有多重吗？它绝对不会是你用来求得良心慰藉的砝码！现在想来，我还真是被你精湛的演技从头骗到尾啊！上次你表演的苦情戏码，成功地赢得了我的同情。你当时是不是心里就在想，这个愚蠢的丫头，又一次被我骗了吧？”

　　“如果我说，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还会相信吗？”

　　“你觉得呢？”清晓不遗余力地冷嘲热讽道。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怀着复仇的目的蓄意接近你。可是随着与你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对你存有的报复之心越来越淡，想要了解你的心意却越来越深。后来，我才知道，那种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个人、想要参与到有她的每个瞬间的心意，就是喜欢。”

　　“影帝级的表演水平，这要是放在以前的话，我肯定会傻乎乎地相信。可事到如今，就连你的一个标点符号、一个停顿，我都不会相信。”

　　“清晓，罗伊究竟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做人一向不偏不倚，小姨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会原谅她。但是你，也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嘴脸。仇恨在你眼里是什么？是可以随意修剪、随意转嫁的东西吗？在你决定将仇恨的导火索牵引到我身上的那一刻，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清晓，你原不原谅我，都没什么打紧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自苦，过你本该拥有的生活。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我……我可以搬出易家，舍弃一切。”

　　“暮远集团的江山不要了？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也不要了？母亲的仇也不要报了？别开玩笑了，易暮寒，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清晓苦笑道。

　　“是，这些统统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只要你能回来……”易暮寒孤注一掷道。纵然江山再美，没你在身旁，要来又有何用？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那就是：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你，为了筹到给奶奶治病的钱，我才假意接受你的追求。现在奶奶走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瞒着你，索性告诉你好了。”

　　“不！我不信！顾念说过，你对我是真心的！”易暮寒失控地哭喊道。

　　“你别忘了，顾念是我的朋友，她想告诉你什么话，还不是由我来决定吗？”

　　“我不信！我不信！顾念的话不是假话，她说的不是假话……”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设计之中，还好你是虚情，我恰为假意，你我便谁都不欠谁的了。再也不见，好走不送！”清晓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没有勇气再回头看易暮寒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推翻精心编排的这一切。她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但也是真的爱他爱到刻骨铭心。易暮寒，你我立场不同，注定以悲剧收尾。何必再苦苦纠缠至此？

　　无论你曾经是否付出过真心，我都不愿再追究了。毕竟，是我的小姨毁了你所拥有的东西，你所珍视的人。而我，也无法释怀你打着爱情的幌子从我这里掠夺走了我的心。只让我恨你，未免对你太不公平。

　　像现在这样就好，你恨我冷酷，我怨你无情。深深地恨着彼此，再没有任何变数，再没有任何交集……爱情仿佛从没有来过你我之间，就让它沉沉地睡去吧！睡着了就不会感到疲惫，永远都不要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