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倘若是梦但愿长醉不复醒

　　难道，易远亭派去寻找罗伊外甥女的那帮家伙倒戈相向了吗？易暮寒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极有可能他已然被出卖了，那么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算是水落石出了吧？事实如此，他再多作任何解释岂非无谓的挣扎？

　　索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罗伊摆明了向他摊牌，其中一二，怕是还未禀明易远亭。看来，她心中还有所顾忌。或者，是对他有所要求。既然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也不是毫无转机可言。纵使是绝境，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别无他法。

　　“罗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易暮寒回过头，似是而非地回道。首先，他得探探口风，看看罗伊对那件事究竟知晓多少。然后，再见机行事，以不变应万变。

　　“我什么意思，易少爷再清楚不过了。”罗伊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从身后的沙发垫下拿出一个信封，伸手递予易暮寒。

　　易暮寒掂量了一下信封，确定里面不是钞票，或许，是资料纸张之类的东西。罗伊到底在搞什么鬼？这是要让他当着她的面难堪吗？

　　“不打开看看？莫非是对于自己做下的好事心虚，不敢承认吗？”罗伊咄咄逼人道，她的目光里有极力抑制却终究还是破功的怒火，熊熊地燃烧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罗伊冲他发这么大的火。打从她嫁进易家的那一刻起，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努力扮演着好太太、好继母的角色。她容貌惊艳妖娆，性子却岁月静好，易暮寒几乎没见她发过什么脾气。

　　她身上一点贵夫人的架子都没有，对待易家上上下下都能做到温恭谦和。恐怕除了他和暮烟，无人不念着她的好。倘若这是一种伪装，那么她也伪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反倒舍得撕下假面，发泄真实的愤怒情绪呢？

　　他拆开了信封，轻轻一掷，一叠照片洋洋洒洒地倒在了桌子上。他大吃一惊，因为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还有……清晓。照片上的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无敌的明媚笑容，或在校园幽径并肩散步，或在路边吃麻辣烫，或在游乐场玩云霄飞车，或在雨中肆意奔跑……

　　“您调查我？！”易暮寒冷着脸斥责道。

　　“你不要怪我，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他想知道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好好专注功课，有没有惹祸上身……总之，这是他的一贯方式。你不愿意告诉他，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法子去了解自己的儿子。”

　　“这和他调查商业对手，幕后操纵人的手段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你不仅仅是他的儿子，也是暮远集团的太子爷。你的一举一动，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吗?你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定会失去一些东西。这个道理，不用我再多做说明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原本这件事我早就知道，是我擅自替你隐瞒了下来。学生时代嘛！男孩子们谁能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同学呢？只要不影响学业，无伤大雅，我不会干涉。可我错了，错在放任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去追女孩子。”

　　“我……”易暮寒失去了反驳的勇气，因为罗伊说得句句在理，他又有什么可争辩的呢？

　　“你明明清楚，那个女孩子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你还故意封锁你父亲派去寻找她的消息，然后转学到她所在的学校，伺机报复。她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你想通过伤害她来达到报复我的目的，对不对？”

　　“对，我承认。”

　　“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你失去了母亲。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父亲犯了错后，断绝了与我的一切联系，诚心悔改。你母亲又给过他机会吗？一味责难，一味道德绑架，难道你父亲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因此承受一辈子的怨念困扰吗？你母亲是在画地为牢，将你父亲死死地困住了，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闭嘴！”他红着眼睛歇斯底里道，“你没有资格评价我母亲，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易远亭，太爱太爱了，爱得不知所措，才容忍不得背叛。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连做人最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吗？你不配说爱，你不配！”

　　“好，是我对不起你母亲。那你呢？你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有什么仇恨冲着我来啊！清晓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一个跟我素未谋面的无辜女孩，难道由于她是我最在意的唯一的亲人，你就可以将上一辈的仇恨转嫁到她身上吗？”罗伊大喊着回击，已是泣不成声。

　　易暮寒吸了口气，低着头忏悔道：“没错，我是怀着复仇的目的接近清晓的。但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去伤害她，哪怕一丝一毫。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她。”

　　“好了！易少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我们家清晓，承受不起您的喜欢！请你以后离她远一点！清晓是我的底线，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她！”

　　“其实，经过奶奶去世这件事，我早已决定让你与清晓相认。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跟她没有关系。此前种种，都是我亏欠于她。我希望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让她受半点委屈。我也会尽我所能……”

　　“不劳费心！”罗伊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他面前，狠狠地宣告：“你别妄想清晓能原谅你！我也决不允许你再纠缠她！”

　　易暮寒望着罗伊上楼的背影，颓然地靠着沙发滑倒在了地上。怎么办？罗伊势必要将此事告知清晓的，他好不容易才与清晓和好，拥有过短暂的快乐，就要被狠心地夺走，这难道便是上苍给予他的惩罚吗？

　　释清晓正抱着小黄猫坐在院子里发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会是谁呢？难不成是他？或许是顾念？

　　清晓开了门，入眼处是一位穿着摩登，身材高挑，戴着大框墨镜，挎着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包包的妙龄女郎。虽未见她的真容，清晓仍觉得此人气质不俗。不知为何，还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可清晓分明从来没有接触过她啊？

　　“您好，请问您是……”清晓迷茫地问道。

　　只见那女郎动作优雅地摘掉墨镜，一把将清晓拥入怀中，哽咽道：“我的清晓宝贝，可算是找到你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多想你吗？”

　　她完全呆掉了，一时无法接受这突来的温情。理智提醒她应该立刻推开此人，可内心的直觉又告诉她：“清晓，这个人不是坏人！或许，是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清晓就傻傻地站在原地，任由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紧紧地抱着……恍惚间，她竟嗅到了幸福的味道，那么久违，如此甜蜜。倘若是梦，但愿长醉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