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竹正与林禹在屋内攀谈,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这会客室平日鲜有人造访,“流光”内部的人也轻易不会打扰。
林禹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开了门,叶晌抱着个姑娘侧身进了屋。
“她晕倒了,高烧,我叫了几次都没反应。”他看林禹在,知道他是医生,跟他说明。
那女孩双眼紧闭,身上穿着“流光”的员工制服,胸前的铭牌上标着编号。就算被人这样抱着,也看得出高挑和纤细的线条。
“你先把她放下来。”林禹见他立在原地,提醒。
叶晌闻言轻轻把女孩放进宽大的欧式沙发,身上的重量骤减,他一时有点不适应。
不一会,有两个身着同样制服的男服务生背走了何欢,临走时林禹又交代了几句。
“他们送她去医院,她应该是感冒,问题不大。”林禹见叶晌一直蹙着眉头,有些意外。
叶晌是他姐夫的发小,年纪不大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他做得风生水起的那些年,林禹还在念高中。圈子里有许多关于他的传言,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有人说他不择手段,更多的人好奇的是他身边从来不围绕着女人,莺莺燕燕的氛围也与他无关。
在林禹印象中,他应该是个对异性有着近乎洁癖的人,圈子里聚会人人都带着美艳的女伴,只有他总是独来独往。
他姐说叶晌心里一直有个人,因为放不下,所以再装不得别的女人。
他原本以为那又是个漫长深情的故事,没想到下午接到蒋竹的电话,让他帮忙物色个女孩,接收的人正是叶晌。
“你们聊,我先走了。”林禹见屋内气氛异常,先行离开。
蒋竹长久地盯着老友,今天这样的闲事,他从来不管,而他抱过来的女孩,跟他在电话里描述给他的,几乎一致。
“你认识她?”蒋竹问。
“一面之缘。”叶晌低头支着长腿,沉吟了片刻,回答。
“需要我帮忙吗?”蒋竹走过去递了支烟给他。
“不用。”叶晌拿出银色的打火机,把烟点燃,放在嘴边吸了一口。他吐出的烟雾白茫,在空中缓慢地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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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梦见自己走了一遭火焰山,周围是被高温烤得变形的空气,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就看见了岳轩。
他笑着递给她一把硬币大小的扇子,轻轻一吹,扇子一下子变大。
她知道那是芭蕉扇,接过来执在手中,扇面上是他素描她的人像,她开心地摇起来。
天地陡然间被大风搅动,热浪却变本加厉,她热得喘不上气,回头去找,岳轩早就不见了。
再睁开眼,眼前是吊着白炽灯的天花板,周围泛着消毒水的味道。她费力地坐起身,右手的静脉里插着针管,床头挂着剩了一半的点滴。
她很快猜到事情的大致经过,她病倒在了“流光”,被人发现后送到了医院。
何欢仔细观察屋子内的环境,这是单人的病房,里面设施齐全,枕边的柜子上放着她昨晚换下的衣服。“流光”对员工如此周到,她莫名有些感动。
挂完点滴她就办了出院手续,费用已经有人替她结完。她问清了价格,又打出了发票,放进包里收好。有小护士偷偷地打量她,她不明缘由,也并不在意。
走出医院已是隔天的早上,她一夜未归,手机里连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室友都知道她校外有个画家男朋友,他们痴缠忘时,再正常不过。
何欢出门就给陈姐去了电话,她想问出昨天是谁替她结了帐,她想把钱还给人家。
陈姐听她说完报给她一个地址:“你去这里,找一个叫叶晌的人。”
她知道“流光”跟别的地方不同,便不再多问,默默记下了详细位置。
路上何欢去了就近的银行,在提款机里取了些钱。VIP病房费用高昂,她翻出身上所有的钱也还是不够。
取完钱后她看了眼卡里的余额,那数字对同龄人来说相当可观,可是距离她想买的东西,还是差了不少。
她破天荒地叫了出租车,司机看了地址之后抬头看了她一眼,何欢点头确认,司机没说什么,按下计价器就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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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叶晌正与人谈事,秘书突然敲门进来。她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晌听完没说什么,人却欠着身站起来。
“陈总,我这边临时有事,剩下的细节我们改日再谈吧。”他向红木沙发里的男人说明。
“没关系,你忙你的。”男人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出了门。
他从三楼大步走下来,经过落地玻璃的时候侧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他今天出门前心血来潮地穿了整套的深色西装,里面搭配了高领的白色针织衫,前台的姑娘见到他,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下楼的功夫,他琢磨着待会的措辞。
“晌味”虽然挂着茶楼的招牌,却几乎算是他的半个公司,一楼接待的大部分都是圈内挚友和合作伙伴,二三楼全是会客室。他这跟林禹开在近郊的诊所性质差不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不熟识的人一般不会找上门来。
楼梯还没下到底,他就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何欢。她穿着白色棉质的连衣裙,头发高高束起来,素着一张脸,看着白白净净。即便低头坐着,她也挺直了脊背,远远看着,像只浮在波光里的白天鹅。
她这模样在他这太过扎眼。平日出入“晌味”的都是中年商务打扮的男士,就算带着女伴,也大都是华服珠宝的阔太少妇。
她还跟他秘书说要来还他的钱。这话语听在谁耳朵里都暧昧,加上她青春无敌的气质,也不怪周围的人明里暗里地打量她。
蒋竹这忙帮得坦荡至极,可是后挫力也强劲。他将她一把推到他面前,不论他想不想要,他都得接着。
“你好。”叶晌理了理衣角走到何欢对面。
“你,你好。”见到他,何欢显然有点吃惊。
“我们上楼说话吧,我请你喝茶。”他冲端着茶杯走来的服务生摆摆手,伸手引路。
何欢“哦”了一声,起身背着包随着他上了楼。
她第一次来茶楼,这里比她印象中聚集着白胡子老头听评书的地方好上太多。还有他,上一次见面周身还散发着闲适的气息,如今再见,俨然一副公司总裁的样貌。
男人把她带进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窗前挂着只木质的笼子,里面有只嫩黄色的小鸟,眼角和翅膀带着一抹黑色。见她走进来,鸟儿吱吱啾啾地叫起来。
“请坐。”叶晌把她让到对面的沙发上。
“叶先生您好,谢谢您昨天晚上对我的帮助,这里是医药费,”她态度真诚,“我知道你们都不缺钱,但是这个钱我必须还给你,因为这对我很重要。”说完把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
这场面太具戏剧性,他从出生自今,头一遭有女人塞钱给他,还态度坚决。
叶晌藏住笑意,点头接受:“既然你坚持,我就不推脱了。”他话音一转,“不过你大老远跑来还我钱,又执意让我收下,寓情于理,我都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何欢看了看时间,距离下午的第一节课还剩不到一小时:“今天不行,我下午得回学校上课。”
“那就明天晚上吧,”叶晌先斩后奏,“明天晚上我去学校门前等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去。”
何欢本想拒绝的,可是一看到男人恳切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