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翼（二）

　　黎武阳睁开眼，眼里满是重影，记忆和感知渐渐恢复，他怀疑自己被砸出脑震荡了，脑袋很沉，而且很痛。

　　影像缓缓重合，一张略带猥琐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脸上满是笑容。

　　“终于醒了啊。”薛晓博说。

　　黎武阳摇了摇头，想让脑袋清醒一下，没想到越摇越痛，他望着薛晓博，有些奇怪，“你平时暑假不都回家了么？怎么还在这？”

　　“那必须的啊，暑假回家西瓜空调，都是享受，但我兄弟受伤住院了啊，我一想你没爹没娘，肯定得要人照顾啊，于是我马不停蹄的来了。我想像了一下我到这的时候你对我感激的眼神，没想到你小子睡了两天没醒，起来就对我摆臭脸，我的心真是阵阵地痛啊。”薛晓博闭上眼睛，摸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一副伤心的样子。

　　“就你还会专程来照顾我？一定是在附近约了妹子顺带来的吧？”黎武阳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嘴上虽然不饶人，心里还是有一道暖流经过，“不过你才没爹没娘，我那是意外，意外懂么？”

　　“妹子怎么能和兄弟相比呢？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我怎么可能断了手足穿衣服呢？”薛晓博站了起来，大力拍着自己的胸口，义正言辞。

　　黎武阳不打算理这个家伙，他转过头去，望着窗外，他不断回想着这几天的遭遇，太不正常了，可又看不出哪里不正常，一切都不像是偶然，而是有人已经......预谋好的！

　　他的心一寒。

　　二年前爷爷的失踪，十七年前父母的车祸，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们链接起来了，那个奇异的花纹！

　　“话说，你招惹谁了？怎么还被打到医院来了？”薛晓博问

　　“不要怕，说出来，敢找我兄弟的茬子，我薛晓博一定要他好看！”他露出雄壮的肱二头肌，不断在黎舞阳面前摆弄。

　　黎舞阳的眼神突然一闪，薛晓博的手指上一枚青铜的戒指在他眼里闪耀。

　　戒指上谜一样的花纹是那么熟悉，每一寸每一毫，每一处扭曲，都带着那奇异的美感，就和那些彩色的花纹一样！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那些花纹了，就是在这枚戒指上！

　　“那人你可惹不起，两块板砖就能要我俩的命，别想着回去找场子了。”黎武阳又想起了打的极准的砖头。

　　“你这戒指哪来的？”

　　薛晓博晃晃手，说:“枉我们一起同床两年，这东西我早就戴上了，你居然不知道？”

　　“谁和你同床两年，我知道你早就戴上了，我是问你他哪来的？”黎武阳忍住想暴打他的冲动。

　　薛晓博想了想，说：“是个乞丐送我的。”

　　“你骗鬼吧，看到你思考的模样谁会信？还有乞丐会送你这么古老的东西么？现在满大街你看谁用青铜铸造的器物？他有这东西不如去古董店卖了吃碗饭，你长得那么帅么他就送你？”黎武阳抓起枕头，丢到薛晓博的脸上。

　　“我是长的帅啊。”薛晓博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是故意骗你，这东西我也记不清楚哪来的，从我记事开始它就一直挂在我脖子上，后来我看着手指差不多合适戴上了，我就给它戴在了手指上。”

　　“你还自豪了是吧？”黎武阳抓起被子又扔了过去。

　　“长的帅的人总是被人嫉妒。”

　　黎武阳扑了上去，拳头照着那所谓的帅脸打了下去。

　　门被轻轻扣响。

　　一头银发的老人站在病房门口，他穿着很休闲的运动服，头上微微见汗，像是刚刚运动完的青年，可看他脸上的“年轮”又是一位重症的老人。

　　“你们谁是黎武阳？”他亲切地问。

　　两人停止了打斗，黎武阳松开了薛晓博的衣襟，愣愣地看着老人。

　　薛晓博把头一转，看向黎武阳，说：“你不是说你爷爷失踪了么？”

　　黎武阳反过头来，狠狠地盯着薛晓博，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爷爷不认识我么？”

　　“那这老头是谁？”薛晓博指着老人。

　　“喔喔，小伙子指头别乱指哦，指头会弯的。”老人微微笑着，他的衣服突然爆裂，爆炸性的肌肉盘扎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后，土黄色的光芒剧烈闪耀，好似火焰熊熊烧了起来。

　　薛晓博感到手臂仿佛千斤重，他整个身体被压在了地上。

　　黎武阳瞪大了眼睛，又来了，这些诡异的花纹是和他杠上了么？这才几天啊，又来一个“超人”。

　　“快跑！”他对着薛晓博大喊，发现后者手臂开始扭曲，整个人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他用力去拉薛晓博的胳膊，尽管他使出全身力气，也丝毫不动。

　　见鬼，看来这次是载了，没想到刚刚才逃过一劫，又要死了，黎武阳想。

　　“别急啊，你就是黎武阳吧。”老人看着黎武阳，笑眯眯地说，“你不想知道你......爷爷的下落了么？”

　　时间仿佛停滞了，重力消失，薛晓博咳了咳，刚刚的重力让他把肺里的空气都压了出来，这力量，让人深深地感到无力。

　　黎武阳完全陷入了呆泻状态，他一直想找到爷爷，可又不知道如何去找，完全没有一丝头绪，他对爷爷的圈子完全不熟，每天在做一些什么事也不知道，他的亲生爷爷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除了那层血缘关系，他们好像没有任何交集。可现在突然有人给他说知道他爷爷的下落，他该高兴还是该痛苦一顿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黎武阳问，很少人知道他又一个爷爷，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孤身一人，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薛晓博，而且对方居然知道他在这，也许和之前袭击的人是一伙儿的，甚至他们已经监视自己很久了。

　　“很简单啊，我派人给你送到这儿的，然后我的下属给你的这位朋友打了电话。”老人说。

　　“那么，是你们把我从那个人手下救了么？”黎武阳问。

　　老人有些奇怪，说：“那个人？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我们组织的门口，然后我的下属把你送到医院来了，没看见你说的什么人啊？”

　　不是他们救的我？那还另有其人咯，这件事突然变的复杂起来了，黎武阳思考着。

　　薛晓博狠狠瞪着老人，他的手现在还酸疼无比，好像被一千只蚂蚁一起咬了一样，血液被重力压的无法流动，他的一只手都变得青紫。

　　“喂喂，少年别走神啊，现在我们该谈一些事情了。”老人说，“首先自我介绍，我叫董飞羽，是你爷爷的好朋友。”

　　“你认识我爷爷？”黎武阳有些意外。

　　“很熟啊，我们曾经是......战友啊。”董飞羽回忆着，每一天他都要缅怀过去，可那些日子一去不回了，有人走了，有人死了，还有人马上就死了。

　　“我爷爷现在在哪？”黎武阳问。

　　“别急，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具体来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但是他现在很安全。”董飞羽推了推金丝眼镜，“今天来找你谈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你爷爷两年前的一个请求。”

　　“什么？”黎武阳问。

　　“他要我要求你加入我们的组织。”董飞羽说，“很渴望吧，这种力量？”

　　“我要这种力量有什么用？而且，得到它的代价很大吧？”黎武阳反问。

　　董飞羽突然激烈地鼓起掌来，没人意识到薛晓博在暗地里轻声笑了笑。

　　“不愧是黎子枫的孙子啊，猜的真不错，代价确实很大呢。”董飞羽顿了顿，“可没有这种力量的话，你怎么找到你的爷爷呢？靠那些可笑的警察么？还是等你爷爷自己回来呢？”

　　阳光从董飞羽的镜片里反出光里，刺的黎武阳有些睁不开。

　　“很可惜啊，你爷爷已经......不打算回来了。”

　　晴空霹雳？不，黎武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很失望？也不对，他一个人孤独地过了两年了，自己一个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是吧，不回来也没什么的......

　　可是不甘心呢，这样好像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耶，他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我答应。”黎武阳低声说，他咬着牙，声嘶力竭。

　　“我，我我！”薛晓博也在大喊，“我也要加入。”

　　董飞羽刚要拒绝，突然眼光一撇，那枚青铜的戒指出现在他眼里，他低声笑了笑，说：“好久不见了呢。”

　　声音随风飘逝。

　　“好的，欢迎加入‘自由之翼’”他眯着眼。

　　接下来，董飞羽给他们讲述了这种力量的起源。

　　“一开始的炼金术士，追寻着金银的转换，他们对金属很狂热，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也不同，但始终只是一群人类，直到有人接触到了那东西。贤者之石，第五种元素精神元素，那个人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用一句大家都熟悉的话来说：他将与神比肩。”

　　“无数炼金术士开始加入了炼制贤者之石的队列，没人不渴望那种力量，你们熟知的某些人也在追寻，例如牛顿、亚里士多德等，他们不断研究这种力量，可还是没有人再次炼制出贤者之石，但是，他们发现了另一种东西。”

　　董飞羽看着两人，他们正在接受并且理解着这些讯息，他表示很欣慰。

　　“很多炼金术的配方都用到了汞这种液体金属，他们试着去研究汞，逐渐发现，利用汞可以制作出一些炼金法阵的东西，具有极高的破坏力，很类似于贤者之石的力量，有些人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们进行了更加极端的实验......把汞制成的炼金法阵，刻印在了自己的身上，尽管很痛苦，但是令人振奋的是，他们成功了。”

　　“代价很高昂，众所周知，汞带着重金属毒，拥有这种力量的人都有了一个特性，寿命太短了。但是，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也有了无限可能，当时他们所敬畏的大自然，可以用这种力量让它臣服，这是......超越自然的力量。最初发现这种力量的人在不断推广这种力量，希望人类能战胜自然，更好的发展，当然也有另一部分人认为这种力量不可取，神的力量只能归于神，人只能是人。他们是当时中世纪的教廷，依靠异端的名义杀了很多扮成女巫和其他职业的炼金术士。”

　　董飞羽笑了笑，他的眼神突然变了，和鹰一样的锋锐，他说：“现在我们的对立面就是天启四骑士，他们选择找到神的力量，那时候的人类就不会再被大自然摆布，那么，你们来猜一猜，他们的前身，是选择除掉炼金术士的教廷呢，还是那一批最初发现这种力量的人呢？”

　　“肯定是最初的那一批人啊。这问题都那么明白了，傻子也能猜出来吧。”薛晓博撇撇嘴，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无语。

　　黎武阳没有回答，他无法想象那些历史原来是这样的，前人所写下的历史，和董飞羽说的完全不同，他的世界观正在逐渐扭曲。

　　“那你就错了，这一切的改变源于几百年前，尼古拉·弗拉梅尔的实验，他又炼制出了另一块贤者之石，当时所有的炼金术士都见证了那一幕，可没人把那件事的细节描写下来，那件事在我们后代人眼里，就是一团迷雾，我们知道里面是什么，却又看不见是什么。”他似乎讲的有些口渴，抬起桌上的水杯喝了起来。

　　“那件事之后，我们的信仰改变了，最初选择推广这种力量的那批人在那件事后，选择了隐伏下来，把这些力量隐藏起来，这种力量变成了禁忌，那一批人的后代，就是现在的我们。而当时教廷剩余的残党，目的突然变了，他们不断寻找着新的贤者之石，想要掌控神的力量，重建中世纪时期那个无敌的教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力量与权力，总是能让人沉醉。”

　　“同时，两批人也发现了另一个新的问题，那些力量不再由炼金法阵带来，参与和见证了那场实验的人，他们后代的血里，都带着那种神秘的力量，只是需要一点小东西来开启那巨大的力量宝藏。而造成这件事的主人公，却在世人们的眼里消失了......”

　　“很难以接受吧。”

　　“你的意思是，我体内......也有那种血？”黎武阳颤抖着发问，这种感觉就像你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然后有人突然告诉你你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董飞羽点了点头，说：“你被送到医院之后，我们对你的身体做了大量的检查，你体内的确实拥有汞元素，泵元素是那种力量的承载体，可你体内的泵元素严重超标，我们研究后发现，有人给你注射了大量的王水，那就是激活这种力量的东西，可很不辛的是，王水注入的量太大，我们开始已经做好了你永远醒不过来的准备。不过你的性命还真是堪比小强啊。”

　　“那我现在还能活多久？”黎武阳急切地问，每一个人当然都关心自己的生命。

　　“这个没有保证，能活多久看的是你自己啊。”董飞羽的笑容变得很奇怪，黎武阳感觉身上一寒。

　　“暂时我们把那种力量称作‘领域’，你的‘领域’很快就会被激活吧，至于你，”董飞羽看向薛晓博，“等他能出院了过来这里，我帮你激活你的‘领域’”

　　董飞羽甩出一张白色的卡片，做跑步的姿势离开了，黎武阳接住卡片，那是一张名片。

　　“我也有的么？”薛晓博问。

　　黎武阳没有回答，这几天的事实在是太突如其来了，让人没有一点准备，而且完全没法想象啊，这些东西一开始离他很远的吧，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毕业了找个工作，和另一个人结婚，然后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想想也很好啊。

　　可有些东西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选项啊。

　　他把头重重地砸在枕头上，双手枕在脸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外，董飞羽跑步的姿势突然僵住，后面的黑暗里，传来阵阵脚步声，在这极其安静的情况下让人心跳加速。

　　不知何时，这条走廊了空武一人，只剩下董飞羽的身影......还有他背后那诡异的脚步声。

　　“黎子枫没让你这么做吧？”黑暗里的人问。

　　“是说让他加入自由之翼么？”董飞羽没有惊讶，他默默地反问。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黑暗里的声音顿了顿，“黎子枫警告过你，不要告诉他的孙子任何关于他自己的事，你这样做，对的起那么多年的战友么？”

　　“可你不觉得这样对那个孩子太狠了么？原本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的，可当我看到他的眼神，我改注意了，那眼神真棒啊，如狼似虎的眼神。”董飞羽手舞足蹈，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似疯似魔，“既然他不想自己的孙子卷进来，就不应该把那东西放在他身上！”

　　黑暗里的声音沉寂下去了，良久，董飞羽渐渐恢复平静，他问黑暗里的人说：“那边有消息了么？”

　　“目前还没有，不过......快了。”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越来越远。

　　董飞羽也重新慢跑起来，嘴里哼着奇怪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