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案件披露的第二十五天，18点20分，骏日料店。

　　“又来和那位警官吃饭啦？”

　　女服务生一边端上玄米茶，一边和由迷亭寒暄。

　　这两个星期，由迷亭为了和郑方谬交流案情来过几次骏。开朗善谈的性格和讨喜的脸，让他与骏的几个服务生很快熟络起来。

　　“是的。”由迷亭笑着答道。他瞥见女服务生工牌上写的名字，便随口问道：“你叫杜鸳吗？”

　　杜鸳抿着嘴笑了一下，问道：“好听吗？”

　　由迷亭歪了歪头，道：“好听，你是高中生来这儿兼职的吗？”

　　杜鸳捂着嘴笑道：“我都高中毕业两三年了，毕业后就出来工作啦。”

　　由迷亭道：“好吧，对不起，我以为你才刚十八岁呢。”

　　杜鸳的脸红了红，竟忘了询问由迷亭点菜的事，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和那个警官是什么关系呀？”

　　由迷亭捧起热腾腾的玄米茶，抿了一口，答道：“应该是朋友关系吧？工作上有些事要沟通。”

　　杜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像是意识起什么似的，将菜单“啪”地一下拍在桌上，掏出纸笔道：“我都忘了让你点菜了……”

　　“哈哈，没事，不着急，那个郑警官还没到呢。”由迷亭笑着宽慰道。他又啜了一口热茶，翻开菜单，想要尝尝之前没试过的料理。

　　一旁的杜鸳突然小声道：“我有个女同事妹妹还以为你和那个警官是情侣关系呢……”

　　由迷亭被对方的话狠狠吓了一跳，呛了一口热茶，忙道：“怎么可能！”

　　杜鸳嘿嘿一笑：“她说她注意过你们两人聊天吃饭的状态、眼神和肢体语言，感觉你们怪怪的，而且你们俩又都长得这么好看。哈哈，别放在心上，我这个妹妹就是喜欢瞎猜。”

　　由迷亭露出尴尬地笑容，接着回想起郑方谬那总是板着的脸，连忙摇头道：“她一定是看错了，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凑到杜鸳的耳畔，正欲小声说些什么，但却一直没有说话。杜鸳疑惑地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那位郑警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回轮到杜鸳尴尬了。她手忙脚乱地为郑方谬拉开座位，端上一杯热玄米茶。

　　由迷亭“哈哈”一笑，将菜单合上递给郑方谬，向杜鸳道：“一份是日定食，谢谢。”

　　郑方谬接过菜单后也没翻看，直接放回身旁女服务生的托盘中，道：“我和他一样，谢谢。”

　　杜鸳还未从尴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手忙脚乱地记好二人的点餐，接着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由迷亭被杜鸳慌乱的模样逗笑了。

　　郑方谬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交谈，不知道由迷亭笑的原因，疑惑道：

　　“你在笑什么？”

　　由迷亭咳嗽了两声，道：“刚刚那个服务生，叫杜鸳，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已经工作了两三年了。”

　　郑方谬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杜鸳一眼。杜鸳看到郑方谬在望着她，以为郑方谬因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而不高兴，因此抱着菜单，有些局促地躲避着他的视线。

　　郑方谬皱了皱眉，道：“看起来很年轻啊，像是刚成年呢……真的有成年吗？不会是童工吧？”

　　由迷亭笑出声来，道：“这里好歹是繁华商务区的知名日料店，童工这种事，恐怕还是不敢做的。”

　　郑方谬不解道：“那你聊她做什么？”

　　转了转眼睛，郑方谬突然道：“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什么也不知道……”由迷亭无奈地抚了抚额头，道：“我只是觉得，郑警官你长得这么帅，却没有女朋友，有些不应该。不过，看到你对可爱姑娘的第一反应是怀疑人家是不是童工，我就有些理解了。”

　　郑方谬的脸色一黑，道：“这是我个人私事，不劳你费心。”

　　由迷亭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无奈：“我倒是不想费心，可是你总是没有女朋友，别人会不怀疑你的取向，这可就……”

　　郑方谬愣了一下，脸上骤然漫上了些许青色。他有些愠怒地正色道：“由记者，我是来了解线索的，如果你再和我聊这种无聊的事情……”

　　由迷亭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毕竟最近大家都太紧张了，不是吗？”

　　看着郑方谬还在半信半疑，由迷亭收敛起了笑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枚U盘，介绍道：“这是失踪案、凶杀案发生时，颜毓所住的小区大门的监控视频。”

　　郑方谬好奇问道：“我的同事和小区负责人谈了两次，都没能拿到监控视频，你是怎么弄到的？”

　　由迷亭凑到郑方谬面前，哑着嗓子故作神秘道：“帅人自有妙计。”

　　郑方谬不满地呲了呲牙，绕过了这个话题：“你上次在电话里和我说的，你在监控里发现的线索是什么？”

　　由迷亭又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打开一个剪接了六段视频的文件。六段短视频的内容都是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离开小区的画面，郑方谬注意到这六段视频右上角标识的录制日期正是失踪案、凶杀案案发日期。

　　他马上紧张了起来，道：“你觉得这个女人和六起案件有关？”

　　由迷亭点了点头，轻啜热茶，道：“是的，我觉得这个‘女人’就是颜毓假扮的。”

　　郑方谬看着由迷亭，没作任何评论。

　　二人之前就作案人男扮女装或是女扮男装的问题做过讨论，而今天刑侦队通过搜查颜毓所住的小区，也找到了一个能支撑这一猜想的证据。

　　由迷亭指着画面道：“画面里的这个‘女人’的身材以及走路步伐，都和弃车场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也和颜毓一模一样。”

　　他将进度条移动到刘然失踪那天，这段监控的拍摄时间是白天，画面是彩色的。他指着女人的金色马尾道：“‘她’的发色，也能佐证我的说法。”

　　郑方谬不解道：“为什么？”

　　由迷亭道：“还记得失踪案里，失踪者张俊豪来广城市的原因就是为了找李奈奈么？”

　　郑方谬点了点头。

　　由迷亭继续道：“而连环凶杀案中，第一个受害人宋新德的朋友甚至误将李奈奈当成邀请宋新德赴约的女生。第二个受害人甄宁的私人手机里，直接发现了他与一个叫李娜娜的女孩聊天的记录，那女孩的头像也与李奈奈极度相似。”

　　郑方谬打断道：“可李奈奈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由迷亭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冒充、假扮李奈奈来作案。”

　　郑方谬皱起眉：“那么作案人为什么要假扮李奈奈呢？难不成是李奈奈的仇家？”

　　由迷亭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郑方谬。

　　照片上的人正是他们正在讨论的李奈奈，但郑方谬却觉得，照片里的李奈奈和他之前见过的李奈奈有哪里不同。再一细看，他才想起他见过的李奈奈是红棕色马尾，而照片里的李奈奈却是亮金色马尾，并且照片里的李奈奈也比现在的她更显“稚嫩”。

　　郑方谬望向由迷亭，等待对方的解释。

　　由迷亭开口道：“这是李奈奈大一入学时的照片。她当时染的金发，一直到大三才染成现在的红棕色。”

　　“颜毓和李奈奈读的是同一所大学，是比她大两年的学长。”由迷亭继续道，“而且，据李奈奈所说，颜毓曾‘疯狂’地追求过她，但是她没有接受。”

　　郑方谬也反应过来，接道：“所以你认为颜毓是因为对李奈奈怀恨在心，所以才伪装成她的模样制造绑架案与凶杀案？”

　　由迷亭点了点头：“是的，这也可以证明为什么监控里这女人的发型、发色都和李奈奈大一大二时一模一样了。”

　　郑方谬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说法说得过去。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假设颜毓的作案动机是为了制造案件嫁祸于李奈奈，那他为什么要盗领六位受害人的银行卡？”

　　由迷亭挠了挠头，道：“这一点我也不懂。因为颜毓的母亲应该给他留了不少的遗产，我去过他家看过，他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人。”

　　郑方谬回忆起这两天搜查颜毓家的场景，也不由附和道：“是的，他的生活环境虽不奢华，但却保持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而且他不喜社交，所以他不像是一个会大手大脚花钱、没有计划的人。”

　　他想起自己在颜毓书桌上看到的那本书扉页上所做的笔记，道：“‘干净仅次于福特，文明来自于杀菌’，这应该是颜毓的座右铭。”

　　由迷亭一听到郑方谬说的话，突然紧张道：“这句话你是在哪里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