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案件被披露的第十九天。

　　今天会议室一直有人在用，而且有两篇特别急的报道需要由迷亭完成，由迷亭只得将颜毓家的监听内容录音下来，一直到下班回家吃完饭，才有时间听录音的内容。

　　他左耳听着录音，右耳听着监听。然而，由迷亭左耳所听到的颜毓家，整个白天和下午都没动静。

　　因为由迷亭是以八倍速听的录音，所以他一度怀疑是不是监听器坏了，或是被颜毓发现并销毁起来了。

　　但也没有杂音的出现。

　　来回听了两遍都没有，由迷亭突然着急起来。

　　难道颜毓在昨晚自己睡着后出门去杀人了？

　　此念一现，由迷亭顿时慌了神。

　　就在这时，右耳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忙把监听耳机戴好，屏住了呼吸。

　　耳机中传来了放水的声音。由迷亭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0点15分。看来颜毓是要开始洗东西了。

　　在家啊……怎么他早上没有洗东西？难道早上洗东西的频率是两天一次吗？

　　由迷亭疑惑地想到。

　　一成不变的冲水声，让由迷亭慢慢感到有些无聊，拿出书开始翻看起来

　　蓦地，冲水声骤止。由迷亭看了一眼时间：8点50分，比昨天的时间要短。

　　他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清晰的叹息。按监听器所放的位置来推断，颜毓现在极有可能是站在那堵涂满颜料的墙前面。

　　就在这时，一只像枯木一样的手攀上由迷亭的肩膀，吓得他猛地回过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一双疲惫无神的眼正看着自己。

　　由迷亭看见母亲的嘴唇不断开合，可是他监听耳机的声音开得太大，听不见妈妈说的话。

　　由迷亭指了指耳机，向母亲示意自己正在工作。

　　只见他母亲蹙起眉，露出失望的表情。

　　由迷亭最怕自己的妈妈这样，便急忙摘下了耳机，柔声问道：“妈，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听电台。”

　　由迷亭怕自己说实话会让对命案有耳闻的母亲担心。

　　母亲拿起他的耳机放在自己耳朵上，听了没两秒便摘了下来，疑惑地瞥着自己的儿子：“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爱好？”

　　“嘿嘿……”由迷亭挠了挠头，道，“不然回来太无聊了，就买了个收音机听电台。”

　　“哦。”母亲还是不太放心，“你最近有点奇怪，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由迷亭忙摆手道：“没事没事，老妈放心吧。”

　　“那个凶杀案和失踪案……”

　　母亲欲言又止。从她的表情来看，对自己儿子的说法仍是半信半疑。然而，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的。”

　　由迷亭站起身，目送母亲离开自己的房门，接着马上奔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戴好耳机，生怕遗漏了什么线索。

　　只听见耳机那头传来一阵古怪有节奏的“白噪音”。

　　“沙——”

　　“沙——”

　　“沙——沙沙——”

　　*

　　案件被披露的第二十天。

　　由迷亭一边看书一边监听，一直监听到了凌晨两点。虽然颜毓的家十一点不到就没了声音，但他害怕颜毓会突然起床出门去做坏事——在由迷亭心里，他已经把颜毓当成最重点的怀疑对象了，因为在他的推理中，所有已掌握的线索都和颜毓有关——可是一直到凌晨两点，颜毓那边都没再传来声音，由迷亭也困得不行，只得打开录音功能，上床睡下。

　　早上五点半，由迷亭就醒了过来，他一睁眼便翻下床，戴上耳机继续监听。虽然他很困，但是按前两天监听的情况推断，颜毓都是在六点准时起床的。

　　由迷亭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监听的工作虽然只是戴个耳机坐着，但因为怕遗漏一些细小的细节声音，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

　　八点，由迷亭给刘姐发了个短信请假。编辑部太吵了，而且他怕自己坐车的时候也会错过什么声音线索。

　　今天早上，颜毓的家里也没有长时间的水声。难道说前天早上一个多小时的流水声是特例吗？因为在那之前，有陌生人——由迷亭自己——闯入他干净的家中，所以他才要特地花这么多时间清洁。

　　一想到这，由迷亭突然感到有一丝羞愧，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尊重甚至是破坏了他人的劳动成果。

　　他记得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和一个男生合租，那个男生舍友就总是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

　　当每个周末由迷亭拖完地之后，他的舍友便会在两天内在客厅留下各种污渍，包括但不限于汤汁、饮料和油渍。

　　舍友开封的饮料，一向都只喝一口便放在桌上，从不盖上瓶盖。最开始，由迷亭还会帮他盖好瓶盖。但有一次，由迷亭一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没盖瓶盖的可乐，整瓶可乐倾泄到铺着桌布的矮桌上，由迷亭清洁了好长时间才清理干净，刚买不久的桌布也报废了。

　　舍友种种诸如此类的生活习惯，给由迷亭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最终，他因无法忍受而搬出了合租的公寓，搬进了一个便宜的小单身出租屋中。

　　所以，由迷亭特别讨厌不尊重他人劳动成果的人，他也因此从不轻易挑剔别人的毛病。

　　“颜毓会不会就只是一个纯粹爱干净的人呢……

　　在颜毓起床后没多久，他的家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他在干嘛？在看书吗？还是他已经发现了监听器，所以早就偷偷地溜出去作案了？”

　　由迷亭疑惑地思考着。耳机里毫无声响。

　　“又或是……我怀疑错人了？”

　　11点35分，由迷亭的母亲喊由迷亭吃饭。她的厨艺并不是很好，只会做一些普通的家常菜。

　　午餐是简单的番茄炒蛋和香菇肉片以及一小锅丸子汤。母子二人面对面坐毕，由迷亭的母亲开口道：“早上怎么没去上班？”

　　“恩？我没跟妈说过吗？”由迷亭往嘴里拨了一口饭，“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些工作，我觉得我在家做效率会比较高，所以就请假了。”

　　“公司让你在家听电台？我早上进你房间时看你还戴着那副耳机。”母亲继续问道。

　　“恩……”由迷亭有些尴尬，又往嘴里拨了口白米饭。早上自己听得太认真，都没注意到妈妈进过自己的房间。

　　由迷亭的卧室房门从来不锁，只是虚掩着，这是他母亲从小到大对他的要求。

　　“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在我面前谈什么隐私？”这是由迷亭小学的时候，提出想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时母亲对他说的话。

　　“你昨晚不是说，听电台是你新的兴趣爱好么？”由迷亭的母亲再次开口。

　　“恩，是新的兴趣爱好，同时也是为了这次工作。”

　　“你不是报纸编辑、记者么？你为什么要听电台？”母亲穷追不舍。

　　“恩。”由迷亭低头看着面前的菜，随口搪塞道，“为了整理电台里的小道新闻。”

　　“哦。”他的母亲好像还想问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吃饭还有人敲门，是邻居想借调味料吗？

　　由迷亭也没多过问，站起身打开了门。迎面一阵香风扑鼻，他定睛一看，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老板的女儿：李奈奈。

　　由迷亭皱起眉，疑惑地看着李奈奈，不知她此行的目的。

　　李奈奈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似的，好奇地朝由迷亭身后打量。

　　“谁啊？”由迷亭的母亲看见自己儿子打开门后也不出声，好奇地问道。

　　李奈奈闻声，猫着身子从由迷亭的腋下穿了过去，走到餐桌前向由迷亭的母亲微微一躬：“阿姨好！”

　　她今天画着淡妆，穿着一件紧身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卫衣，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颇有邻家女孩的感觉。

　　“你好你好。”由迷亭的母亲放下碗筷起身回应道，但她却猜不出这可爱女孩的身份，只得望向自己的儿子。

　　由迷亭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李奈奈身边，介绍道：“妈，这是我编辑部的同事，李奈奈。”

　　“什么同事呀。”李奈奈改正道，“阿姨，我是迷亭哥的助手。”

　　由迷亭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他的母亲点了点头，嘴上“哦”了一声，眼神在二人的身上游离。这个可爱的女同事为什么会在工作日来自己家里找自己的儿子，难不成他们俩是情侣？

　　正当由迷亭准备开口将李奈奈请到一旁问话时，母亲突然又开口道：“小姑娘，你来找迷亭有什么事吗？”

　　由迷亭一听，心下一凉。还没等他抢过话头，李奈奈便开口道：“我是来配合迷亭哥调查连环失踪案和连环凶杀案的呀！”迷亭哥是专门负责跟进这两个案件的报道的，所以他现在请假在家监听重要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