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连环失踪案被披露后，又有三起命案接连发生。这些天，广城成了各大社交平台、论坛的热搜关键词。相关新闻评论里不乏阴谋论拥趸和不明真相就随意跟风站队的网友，他们不实的言论已经造成了相当恶劣的社会影响，也为广城市刑侦大队所有队员带来了黑眼圈和胃病。

　　富二代的离奇失踪，被害人的惨状，都让恐慌像霾一样笼罩在广城之上，也笼罩在每个居民的心上。消失的监控录像，连性别都不能明确的嫌疑人，种种“未知”变成了巨大的压力，落在每个案件调查人员的肩头上。

　　案件被披露的第十五天。

　　又是新的一天。由迷亭在家附近的路边摊买了一份早餐，早餐包装过程中，路边摊老板娘忍不住提醒面前这俊俏的年轻人：“听说受害者都是长得好看的伢，小伙子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刚睡醒的由迷亭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撞击了一下胸口，露出笑，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路边摊老板递过来的包子和豆浆。

　　*

　　今天，《广城都市报》的编辑部一扫前几天的压抑，变得格外“热闹”。尤其是经济版的同事们，平时都窝在自己位置的他们，今天居然勤快地走来走去，出入经济版责编的小办公室，传递着各种资料。

　　由迷亭刚准备好今天的工作，正像起身去问问经济版同事变得这么忙的原因，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孩推门而入。

　　李奈奈穿着黑色小香风的连衣裙，脚踩一双复古玛丽珍鞋，哑光口红衬托出她脸的白皙，整个人立在那儿便已成一道风景。尽管今天所有同事都很忙，但仍被她吸引了目光。

　　李奈奈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公主般看了一圈编辑部，然后将目光锁定了由迷亭的所在地。由迷亭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只得站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助理”的临幸。

　　“今天怎么没穿工作装还迟到了？”

　　李奈奈走到由迷亭面前，还未开口，便被对方抢了白。

　　“那个…….因为我一会儿要陪我爸去参加一个午宴。”

　　由迷亭注意到，今天的李奈奈似乎没了之前的“跋扈气质”，神态有些畏缩。

　　“哦。”由迷亭点了点头，等待对方说明特地来办公室找自己的原因。

　　“那个……我今天来，是专门给你道歉的……”李奈奈低下头。

　　“道歉？怎么了……”对方说的话让由迷亭一头雾水。这些天事情太多，他自己都忘了这“小公主”什么时候的罪过自己了。

　　“昨天早上，就是第三个受害人被发现的酒店，我不应该那么鲁莽的……搞得你被赶出来了。”李奈奈的语气特别真诚。

　　由迷亭听罢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这有什么关系？你没来前我已经快被赶出去了。”

　　李奈奈嗫嚅道：“我看那个姓邓的都已经让你进现场了，结果我过来后坏了你的事……我昨晚越想越担心，你会不会就此嫌弃我不让我跟着你了。”

　　由迷亭拍拍满脸委屈的李奈奈的肩膀，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这事与你无关，他们现在手上掌握了一条新线索，所以才会对你又起了疑心。”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我希望是误会。”

　　接着又露出笑容：“反正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线索了。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李奈奈看了由迷亭好一会儿，确定对方不是在说客套话，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那个午宴要来不及了。”

　　由迷亭点了点头。

　　李奈奈刚要离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由迷亭道：“还有你调查能不能先放一天？我明天回来上班咱再一起调查。”

　　由迷亭翻了个大白眼，道：“不行。”

　　目送这大小姐离开后，由迷亭拾起刚准备做的事，他走到自己“面试”过的张智昊，俯下身子问：“今天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忙？”

　　张智昊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头也不回地简短答道：“一家本地企业要上市了。”

　　由迷亭没有再打扰对方，弯下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如玉股份有限公司上市各项事宜……”

　　由迷亭对这个公司有点印象，这是一个广城市本地的彩妆品牌，本地企业要上市，也算是大新闻了，怪不得经济版的同事们这么忙碌。

　　上市……

　　由迷亭回到自己的座位，感慨道这年头一家公司能上市，不仅要有实力，还要有勇气和运气才行，不知这公司的老板是什么人物。

　　由迷亭位置还没坐热，桌子上的手机便振动起来，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急忙按下了接听键。

　　“由迷亭？”对方简短地问了一句。

　　“郑警官，这是刮的什么风呀？”

　　由迷亭露出坏笑，这是郑方谬第一次主动找自己，会不会是对方准备和自己提供情报了？

　　“嗯......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的朋友李奈奈了，这三起案件发生的时候，她的确有不在场证明。我先为我们邓队长的失礼道歉。”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天你有时间么？我像听听你对这三起凶杀案的看法。”

　　由迷亭瞬间猜到了郑方谬的想法。听自己的意见是其次，主要应该是刑侦队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意见有所分歧，他想参考自己的看法吧。

　　“还是在咱上次见面的骏日料店，我下班后就赶过去，七点钟能到那。”由迷亭挂断电话后露出会心一笑，暗道：看来自己的地位在这位年轻刑警心中越来越重要了嘛。

　　郑方谬挂了电话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昨天由迷亭和他一起进出现场时，他有一种莫名的愉悦；由迷亭被邓威赶走的时候，他紧张异常；看到由迷亭和那个叫李奈奈的女孩要去“开房”的时候，他又陷入了有一种莫名的不满情绪之中。

　　郑方谬讨厌记者，但是他欣赏由迷亭，甚至有的时候，他希望由迷亭不是一个记者，而是能与他一起在出现场，并肩作战的伙伴。

　　*

　　18点30分，骏。

　　此刻的广城市正在下小雨。

　　由迷亭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这里，挑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好，等待郑方谬的到来。

　　店里播放的歌曲是碎月雨中奏，柔和的灯光和柔和的乐曲，变成了一个柔软的保护壳，似乎能阻隔所有雨水和烦心事。

　　五分钟后，郑方谬走进日料点。由迷亭正用手托着脸，欣赏窗外的雨景，没有注意到他。

　　看到由迷亭的一瞬，郑方谬有点儿恍惚。

　　“来的这么早？”郑方谬走到由迷亭面前，拉开椅子坐下道。

　　“迟到是淑女的义务，而绅士负责让淑女迟到。”由迷亭这才看到郑方谬，张口调笑道。

　　郑方谬露出尴尬的表情。

　　他此刻没有心情开玩笑，太多压力压在他们刑侦队肩上。他着实太渴望早些破案了，这样不仅能让舆论平息，让那个负责本案的人员好好喘一口气，也能给受害人以及他们的家属一个交代——昨晚，刑侦队全队通宵对比监控、整理材料。

　　“你们内部讨论的结果如何？”由迷亭捧起服务生送的玄米茶，抿了一口，热茶入肚，驱散了雨天的潮冷感。

　　“我们至今无法确认连环失踪案和连环杀人案之间的关系，虽然法医尸检证明，三起凶杀案的凶手都是用左手作案，但疑点仍不足以让两个案件并案处理。”

　　郑方谬揉了揉太阳穴，缺乏睡眠和巨大的压力让他的头痛欲裂。

　　由迷亭看着郑方谬的脸，半晌后，笃定道：“是一个人做的。”

　　“恩？”郑方谬露出惊讶的表情。其实昨天他看出由迷亭似乎在现场的洗手间找到了什么线索，但事后他去洗手间检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由迷亭道：“首先，两起案子的嫌疑人都是左撇子，虽然左撇子在生活中不常见，但是广城这么多人，同时遇到两个左撇子的几率也不算太小。然而，如果都是左撇子，并且又都有严重的洁癖，那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非常小了，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洁癖？”

　　“恩。还记得连环失踪案里的李正义和那个女孩在这个日料店吃过饭吧？通过监控观察那女孩，可以发现她特别地爱干净，每个餐具使用前都要精心擦拭，每个餐具使用后都要放在原先的位置上，几乎分毫不差。”

　　由迷亭顿了顿，接着说道：“昨天，我在两个酒店现场的洗手间，发现洗手池都特别干净。这一点让我很怀疑。凶手杀人后手上都会沾血，可受害人被发现的房间外都看不到血迹，而且凶手也不会大胆到一手血离开现场。所以他一定洗过手了，可房间里唯一能洗手的地方就是洗手池、淋浴室和马桶了，两个现场的这些地方都特别干净，特别是洗手池，几乎光洁如新。这两家酒店都不是什么正规的五星级大酒店，清洁不会做到这么细致入微，所以我特地和我朋友在异国酒店和菲斯大酒店开了几间房间，通过对比，可以肯定，凶手肯定在清洁完手上的血迹后，认真清洁了洗手池。”

　　郑方谬还是有些疑惑，皱着眉等待对方的结论。

　　“杀了人后，还那么认真地清洁洗手池，这不是强迫症和洁癖么？”由迷亭露出笑容。

　　“哈？”郑方谬皱起眉，“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由迷亭撇了撇嘴：“真相是由线索串起来的。”

　　他又抿了口茶：“而且我应该知道了，是什么原因引起凶手突然’杀心大起’，开始这么频繁且大胆的作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