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的双眼仿佛冒出了烈火,在火石电光的一刹那,它突然翻身,两手掐住白头雕的脖颈,倏地将那猛禽按倒在地上,突然的变故使白头雕措手不及,但还是做出了反应,拍打着强有力的翅膀很快从地上翻过来,一双利爪撕破了大白胸前的毛皮,凭借庞大的躯体优势渐渐扳回劣势。
胸口已被撕烂,深及见骨,伤口潺潺渗出血水,却见它脸上竟无一丝痛苦之状,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一手死死掐住雕颈不放,另一手抡起巨拳噼里啪啦对着白头雕的脑袋就是一顿狠揍,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地上不停地腾跃翻滚,纵使巨雕力大凶悍,也经不住这一番狂风骤雨般地攻击,最终被大白死死钳住咽喉压制在石台的边缘,打在它脑门上的每一记重拳,都让整个石台为之震动,为之颤抖。
白头雕的翅膀折了,脑袋也被砸个稀巴烂,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看似已经死透,大白重重地松了口气,血迹斑斑的胸口上下起伏,趴在它的尸体上不住地喘气,这一场恶斗几乎耗光了它所有的气力。
“快快将它丢入岩浆里,别让阴魅有机会逃出来。”狐影急促地叫喊声从身后传来。
大白一经点醒,原本失去色彩的眼神骤然一亮,抖擞了几分精神,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雕尸推下悬崖,那白头雕在空中不停地下坠,无力地翻了几个身,重重地落在岩浆之中,浑身毛发皆燃,腾起了熊熊火焰,一缕白气在烈火的包围中垂死挣扎片刻,终于烟消云散。
大白勉强转过身躯,仰面躺在石台的边角,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虚弱,一身白毛已染成了一片血红,如在血水中浸泡过。
狐影静静地看着它,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不忍,她心里明白,此时的它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
叶枫苏醒了,这一觉仿佛过了千万年。
幽深的树洞就在眼前,在视野中忽近忽远,只因他俯卧的两根树干在风中摇摆不定。
他两眼发直,漠然地注视着龟缩在树洞里的黑暗,还有他在风中狂飞的那一头乱发。
直到有了各种各样的知觉,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松了一下,又下意识地握紧了,然后用另一只手撑起僵直的躯体,慢慢地翻转坐了起来,垂下目光的那一刻,突然浑身一震,心中一阵慌乱,原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的。
努力地回想着那段最后的记忆,模糊而又充满痛苦的回忆,血肉被一块块撕碎、半边骨架浮现在眼前的画面,令他重新体会深入骨髓的痛楚与触目惊心的颤栗。
可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并非那丑陋而可怖的残躯,相反的,是一具完美无暇的胴体。
鲜活的肌肤柔嫩而透明,如初生的婴儿般洁白如玉,清晰的脉络浮现在流淌的血液之中,健美的肌肉曲线分明且极有弹性,匀称的形体凹凸有致且极具魅力,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躯体。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明明已经死去了,可如今又活了过来。
难道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魇?
呆呆地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躯体,他再一次在迷惘中不知所措。
茫然四顾,焦黄的枯枝烂叶在萧瑟中的一片狼藉,偌大的树冠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飘零着萎靡不振的残枝碎叶,如同垂暮秃顶的老头,在夕阳落日下苟延残喘。
满目疮痍的景象无疑表明这里经过一场巨大的浩劫,可是在叶枫脑海里,全然没了半分记忆。
唯有那幽深的树洞,容纳着无尽的黑暗,他似乎在黑暗中曾经捕捉到划过心里的一道光亮,可是,究竟是什么,他搞不清楚,总是有一个奇怪的感觉,黑暗深处,冥冥中有一种召唤,神秘而又充满诱惑。
他的眼眸黑亮而深邃,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随身的行李衣物早已不知所踪,他像是刚刚降临在天地之间,一丝不挂地出现在这个世上,茫然不知适从。
所幸,手上还有一把刀,一把一直伴随他的刀,他用手抚摸着寒气逼人的刀锋,这或许是他在世间留下的唯一痕迹,证明他曾经的一切记忆是真实的,绝不是梦幻。
他的目光在周围搜寻,一无所获,垂下眼帘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块黑玉,安静地平躺在他身边,狰狞的鬼首依然是那么的眉目传神、栩栩如生。
拿在手上,从手心里传来的点点暖意,仿佛在他的心里拂过一阵暖风,驱散了所有的冰冷与严寒。
叶枫叹了口气,此刻,他需要一件衣裳,一件足以遮羞的衣裳。
大白睁开了双眼,它终于缓了一口气,艰难地坐起身来,挠了挠脑袋,居然站起身走近那七色彩石,风干的血渍将它的一身毛发凝成皱巴巴的一块又一块,像刚刚逃出了泥潭,浑身裹满了泥浆,看上去滑稽可笑。
可惜那狐影笑不出来,因为那不是泥浆,是血,是一滴滴血液凝成的血浆,她的目光从始至终未离开过,充满关切和期待,令她惊奇的是,大白的复原速度快得出奇,从奄奄一息到行动自如,只在极短暂的时间。
“没事了?”狐影眼中噙着泪光,眼神已满是欣慰。
大白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分布在地上的七色彩石,眼神有些凝重。
“你打不开的……”狐影幽幽地道,声音婉转而凄切。
大白的脸上闪过一道坚毅之色,似乎什么也阻挡不了他的决心,他绕着彩石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每一颗彩石的方位与形态,还是极为谨慎。
它尝试着一步步靠近,拉近了与狐影的距离,看似触手可及,可是之间却有一道无形的深墙高垒将它们分隔开来。
它慢慢地伸出爪子往前探去,这一举动,使狐影焦急万分,她摇头呼喊道:“不要……”,可是大白似乎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就在它的前爪伸到一半距离,七色彩石陡然一亮,大白浑身一抖,如遭电击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