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隽永的告别

　　“我要你没有后路。”刘君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一脸死沉。

　　他等不及了，他等了杜易扬那么久，他迫不及待地需要成功，来证明他与杜易扬能够成为和他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想要昭告世界，正义与邪恶，本就没有边界，他也曾是个依法行事的律师，但为了很多东西，他必须放弃正义，走入黑暗，直到有一天，他能贪婪地吮吸着黑暗带给他的快感。

　　“什么意思？”杜易扬一震，双眼一个余光瞥到了自己右手边，摆放着一个与工厂格格不入的白色桌子，上面一根针筒，里面有着满满的透明液体。

　　“你看到了，那是我为你准备的，陪伴着你余生的东西。”刘君从地上拾起一把尖刀，该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杜易扬，注射它，我要你，马上注射它。”

　　杜易扬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没错，那是毒品，国家公诉人杜易扬，我要你没有后路，从此以后，你只能跟随着我的脚步。别怕，那是好东西，都是精华。”刘君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他大笑着，后退了两步，绕了个弯，走到了黎蜜斯身边，蹲了下来，见杜易扬无动于衷，“你怕了？”

　　刘君拿起刀，在确保杜易扬将眼光飘向自己以后，伸向了黎蜜斯的脸颊边：“那我就一刀一刀割下她的肉，你还记得人彘吗？你当然记得，你是那么优秀的学生，那是一种多么优秀的刑罚，遗憾的是，它没能得到传承。没事，就让我，将它复兴。”

　　刘君手中的刀剑刺破了黎蜜斯脸上的皮，一条鲜血流淌了下来。

　　“住手。”杜易扬怒吼着，那把刀虽在黎蜜斯的脸上，却不及在他心中所留下的疼痛，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画面，刘君已经疯了，他有可能做出任何事，而黎蜜斯，此时此刻就在他的手中。

　　杜易扬将手伸向那支为他准备好的针筒，举了起来：“你会放过她？”

　　“我刘君不缺女人，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随时把她抓回来供你享用。”他咧开嘴，手渐渐松了下来，但尖刀依旧紧紧抓在手中。

　　杜易扬尽量不让自己看黎蜜斯一眼，他知道黎蜜斯一定会阻止自己，但他宁愿将所有的伤害都加到自己身上。

　　在黎蜜斯与刘君的注视下，杜易扬取掉针头上的塑料套子，他的表情很安然，毫无畏惧。

　　杜易扬你这个白痴，对头的黎蜜斯心想，你凭什么认为刘君会放过我……就算他言出必行，但也不能为了她，放弃他的未来。

　　她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从实习的第一天开始，到那封肉麻表白的情书；从他们失去彼此，到又找回彼此；从他们不安定的生活最后落到了这一幕，杜易扬，失去你，我该如何完整。

　　黎蜜斯不能再等了，她望向刘君手中的尖刀，刘君正沉浸在溢于言表的激动欣喜之中，黎蜜斯使出浑身的力气，连同着椅子猛然间起了身，将腹部，撞向那把尖刀……

　　杜易扬，如果非要牺牲一个人，那就让我来吧。

　　针头还未接触到皮肤，杜易扬被剧烈的撞击声响一惊，抬起了头。

　　黎密斯的腹部插着那把尖刀，罂粟般鲜红的血流淌而出，突如其来的一幕就连刘君都不知所措，慌乱之下他拔出尖刀，想要四周寻找着纱布为黎蜜斯止血。这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差那么一丁点，他就成功了……

　　杜易扬扔下针筒，拔腿跑向黎蜜斯，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他扯掉黎蜜斯身上所有的桎梏。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怪她傻吗？他们的爱情，不是一直互相比傻的过程中流淌的吗？

　　刘君几近崩溃，边上的保镖慌了神，他们似乎该做些什么，但没有收到指示，不敢妄动。

　　刘君看着眼前的黎蜜斯，又望向那支往旁边滚了片刻，又停在原地的针筒。杜易扬将黎蜜斯搀扶了起来，眼前的鲜血，流淌着，似乎洗涤着他的一生，他没有半点后悔之意，但是他不能输，他不能输。

　　既然无法同化你，那就让我们一起走向极乐吧。

　　刘君颤抖的手提起方才那把尖刀，对准着杜易扬，就在猛然落下的那一刹那，工厂的大门竟被一把推开。

　　刘君抬起头，看着门口慌张而来的张子欲。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刘君似乎用尽毕生的力气。

　　“住手。”张子欲怒吼着。

　　“我凭什么听你的。”刘君大叫着。

　　“凭我不仅知道这个工厂，我还知道，420案件的行为人是谁，不是你，她的名字叫做……”张子欲不甘示弱。

　　“住嘴！”刘君慌了神，扔下了手中的尖刀，“你为什么知道？你想要干嘛？”

　　“带着你的人，滚。”张子欲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你要做什么……”两旁的保镖蠢蠢欲动。

　　“我叫的是救护车，从前我不会提，你应当知道我的顾虑。你想要她活得安稳，就带着你的人，快滚。”张子欲坚硬地站在原地，瞪着刘君。

　　刘君望了望四下，他别无选择，他的一生，为的就是张子欲口中的这个人。

　　“走。”刘君一声吆喝，五人匆忙地跟随着他撤离了现场。

　　张子欲跑上前，杜易扬根本无心询问其他事宜。他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一块布，按住了黎蜜斯的伤口，然而她腹部流淌的鲜血却不甘示弱，一次又一次地湿润他的手。

　　刘君带着四人仓忙逃出工厂，在见到光明的那一刹那，警笛声四起，全副武装的警察上前擒住了他们。

　　“张子欲，你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刘君朝着厂内，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救护车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城市里。

　　艾厦市第一医院，杜易扬在手术室门口徘徊。

　　吴袁丁、王水生、张子欲并排坐成一条线。

　　“子欲，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工厂？而刘君，为什么会怕你？”王水生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子欲心中的湖水澄清了许多，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那是刘君唯一的栖息地，工厂的主人叫做董明清。已经出了国，那是刘君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你怎么会知道？”吴袁丁重复了一遍王水生的疑惑，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张子欲还未回答，手术室的大门打了开，夏医生一脸愁容地走了出来。在场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夏医生身上。

　　夏医生抬头望了一眼杜易扬，愧疚满满道：“杜检察官，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一阵冰凉从杜易扬的头顶侵袭而下，他的身体似乎瞬间冻结成了冰。

　　张子欲两行泪顺势落了下来，王水生想站起来，走向杜易扬身边，给予他一丁点安慰，却发现他连让自己移动一下，都那么艰难。

　　柏清曲风尘仆仆而来，望着眼前的一切，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张子欲愤而起身，走向了柏清曲，一声清脆透彻的巴掌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之中。

　　“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张子欲轻飘飘的身子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之中，摇摇欲坠。

　　“子欲，这也不能怪柏清曲，他也是刚知道这件事。”王水生开了口，他不明白张子欲究竟为何而愤慨。

　　柏清曲伸出手，摸了摸脸，火辣辣的。

　　“你可以做到的，只要你想救他，你可以阻止刘君的。”张子欲的一字一句，似做了很艰难的决定。

　　“你什么意思。”柏清曲紧紧盯着张子欲的双眸。

　　全场屏住呼吸，等待着张子欲的解释，她身上似乎承载着太多的谜，而非每期娱乐新闻报上那股透明。

　　“柏清曲，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分开？我真的想重启人生吗？不是的。”张子欲后退了两步，这便是她从柏清曲紧锁的医药箱子之中看到的秘密，也是她毅然决然要离开她过去的人生，走向一条全新的路之决定因素，虽然她总是催促自己忘了，但她做不到，也正是因为她的优柔寡断，她伤害了那么多人，甚至夺走了黎蜜斯的性命……

　　张子欲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柏清曲，用尽余生的力气，怒吼道，“因为我知道你就是独角兽，但我当初既不能揭发你，又不能放过我自己。”

　　夏医生不知道什么独角兽，双角兽的故事，他扯了扯杜易扬的衣襟，将未完的话说尽。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很遗憾，我们没能保住黎小姐腹中的孩子。”

　　窗外无休无止的嘈杂，静了下来，才知道是知了鸣声，大约是初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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