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见不如怀念-《我们的依法时光》微博读书-分享改变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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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相见不如怀念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他与你之间的关系，只剩下尴尬。

　　或许曾轰轰烈烈地相爱，或许曾歇斯底里地争执，或许有着为数不多，但内容不佳的交集。

　　每一次他的出现，皆如一场预谋已久的表演，落幕的时候，却只留一人犹怜。

　　“杜律师，”黎蜜斯从冗长的回忆中抽出身来，“我想，是您对我个人的人格有偏见，故而对我的当事人也有偏见，既然如此，我们法庭上见。”

　　“黎蜜斯，你不能永远都这么偏执吧？”杜易扬手中的杯子，几乎快被捏碎。

　　“偏执的人是你吧杜易扬！”黎蜜斯气不打从一处来，“是谁永远固执己见？是谁总对别人的解释充耳不闻？你才是出了名的偏执怪！”

　　“黎蜜斯我告诉你。”杜易扬尽量降低自己声音的分贝，“你最好赶快离开这个案子，离开你的什么当事人。”

　　“凭什么？”黎蜜斯当初选择民商律师，便是以防万一要与这位国家公诉人对峙，如今，真是命中注定。茫茫人海，终究又发生了这件事。“杜律师难道怕我在法庭上抢了您的锋芒？”她忽然想起邓欣熙说的，对方律师颇有名气，没想到杜易扬从公诉人转业后，竟也是一路顺畅。

　　“我不是律师……我还在公诉科。”

　　“那就奇了怪了，杜先生您今天为什么约我到这谈案子？您生活窘迫到要接私单了？”黎蜜斯想起昨晚电话中对方的声音，确实不像是杜易扬，这样一对应，那声音应该是……柏清曲。

　　“我是来看看你黎蜜斯究竟会堕落到什么程度！无药可救了吧？”杜易扬觉得黎蜜斯执迷不悟，全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脑中。

　　“堕落？”罢了，杜易扬无论过了多少年，一样无法给自己太多的信任，他依旧跟着自己的观念特立独行。“杜检察官，我不知道您这些话的意思。您想说什么，大可直说。如果不方便，我一会儿还要见客户，不奉陪了。”

　　杜易扬冷笑了一下，“当大企业家的小三，黎律师有必要接那么多案子吗？”

　　“你说什么！杜易扬！”黎蜜斯忽然明白对方的来意了。“你是说，我是林奇然的情妇？”

　　“难道不是吗！？”杜易扬睥睨了黎蜜斯一眼，他字字带着颤抖，愤懑已经掩盖了他的理智，此时此刻，他只想将黎蜜斯拖离现状，却忘了方式是否妥当。

　　黎蜜斯一头雾水，转念一想，沉寂了几秒钟之后，她反应了过来。

　　别再想着回到过去了，这在时间和空间上都不可能，她所能改变的，只是当下和未来。

　　而这当下，杜易扬与她的当下，便是：不如不见，黎蜜斯站起身，“杜易扬！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了！”她拿起包包，在理智被覆盖之前，离开了包厢。

　　杜易扬愣在原地，思索了两秒，忽然意识到她离开了。送餐而来的服务生挡住了他马上追逐出去的念头。

　　结完账，杜易扬急促地跑到停车场之时，四下已空无一人，他下意识地注视着每辆行驶的出租车。

　　然而，在这个偌大的市中心，有着各式各样的女人为利益鱼死网破，有些以最庄严的嘴脸，有些以最狰狞的私心，有些以最堂而皇之的理由，在市中心的霓虹灯下，像水蛭般贪婪地汲取。此时此刻的黎蜜斯，又是否混杂在其中？他该以何种角度，寻找她。

　　罢了。黎蜜斯这个笨蛋，想当小三就去当好了，我不管她了，这辈子都不管她了。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上了出租车。

　　黎蜜斯蹲在破旧的电话亭后面，望了一眼杜易扬的背影，将头埋进膝盖，任凭止不住的眼泪滚滚落下。

　　记住，永远记住，一巴掌很疼，但两巴掌更疼。

　　与其相见，不如怀念。

　　遇见你之前，我的情感于浮世之间颠沛流离，但你让我，想安定于此，然而，为何命运一次次向我宣示着它的劝谚，罢了，罢了。

　　尘埃早已落定，只是你从来不相信，这便是结局罢了。

　　艾厦第二看守所门口，柏清曲和张子欲伫立在原地。

　　张子欲一脸，“对不起啊柏律师，临时想起来要先从这儿取份文件，才能去搬东西，加上平时都是杜检带的出入证……我忘了今天是你跟我一起……”

　　柏清曲一脸黑线，“张子欲，说实话，你是不是依靠潜规则得到的工作，你那么笨，到底怎么考上的。”

　　张子欲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我真的很笨吗？”

　　柏清曲见张子欲天真的模样，实在不忍伤她，“夸你漂亮呢。”

　　张子欲马上换了一张脸，羞赧道“真的吗？柏律师真的这么觉得吗？”

　　张子欲的兴奋在小赵的车回来，穿着制服的杜易扬下车那一刹那，忽然被浇灭。

　　“杜大人事情那么快就解决啦？”柏清曲送了一口气，差点就要羊入虎口，好在救命恩人及时赶到。

　　“嗯。”

　　张子欲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才来的机会，杜易扬处理事情能不那么及时吗。

　　“怎么了？”柏清曲觉得情况不对，这并不像好转的趋势。

　　“没什么，她是她，我是我，没有瓜葛，以后别再提她了。”杜易扬斩钉截铁，不过是掩饰心中的悲凉。

　　世界那么大，又岂是非喜即悲，她与他所看见的世界，不过是渺然一角，正是这些迥然不同的角落，铸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柏……”张子欲住了口，她上任得晚，没来得及旁观杜检这一场风花雪月。

　　“那……我先走了。”

　　柏清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纵使张子欲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什么？协议离婚？”柏清曲刚回了家，电脑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便接到母亲的电话。

　　“是啊，你张阿姨今天下午见了对方律师，谈拢了。”

　　“那倒好啊。”柏清曲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案结事了，好好夫妻，离婚就离婚，和平分手多好啊。”

　　“我看就是便宜了那小三！”柏夫人愤愤不平，“你张阿姨也真是大好人，我说咱过去她家再好好闹她一顿，她倒大发慈悲，说大家不要互相折腾了。”

　　“稀奇。”柏清曲心想，这张阿姨他见过，真不想那么容易屈服的主儿，“但妈，你也别胡闹，这人家家里的事儿。”

　　“人家家里的事怎么啦？你不成天管人家家里的事儿啊？”

　　“好了好了，这不工作……好了好了，没事了妈，那这事就这样结了？”

　　“没完呢，明天早上你张阿姨要你过去，跟对方把离婚协议书细节谈一下，她不懂，她说忙完这案子啊，请你吃顿饭呢！还会安排她娘家一个黄花闺女给你认识认识……”

　　“免了免了，妈，追你儿子的女人拍到长城外呢……这饭局就免了，明天我去就是了，你放心，天大的事我都推走。”

　　又应付了柏伯母几句，对方才依依不舍地挂下电话。

　　这么说，明早对方律师也会来？

　　黎蜜斯。

　　柏清曲对这姑娘的印象太深，他从没见过杜易扬为哪个女人如此疯狂，连五子棋都下得心不在焉，当年跟这小姑娘吵几句，工作都无精打采，黎姑娘打个喷嚏，他把自家的医药箱翻得满地杂乱。爱情当真会把人折磨得如此没有理智？连杜大人都无法除外？

　　杜易扬太傻。也太倔，当年让黎蜜斯离开的苦衷，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吧，也是，要他一个大男人承认自己曾被打得遍地鳞伤，在医院当了一年的“植物人”，这些事，若发生在他柏清曲身上，他一定同样说不出口。

　　当天夜里，他接到王水生的电话，杜易扬被送到了急诊，是他起诉的一个贪污罪被告人逍遥法外的同党支使的。他们曾好言相劝杜检察官舍弃大义，以保性命。但他实在正义凛然，那么，他们又怎会对他客气？

　　他们四处打探杜检察官住址，竟在一个学校校外的出租房，于是策划了一场‘相遇’，他们将杜检察官围入巷口，好言相劝，谈不拢，正欲下手，突见一个学生路过，本打算见者有份，但杜易扬告诉他们，这是附近的学生，夜不归宿学校会察觉，到时候动用警力他们也逃不开，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将她驱逐，他一人抗。打手们也不愿再多惹是生非，便让他快去快回。

　　杜易扬醒来后，黎蜜斯已毕业了。据说出了国，也有人传言和刘通铭一起进了律所……还生了一对双胞胎……物是人非，杜易扬成日郁郁寡欢，只能任由时间洗涤掉过往的污渍……但时间的药效却似乎不太可见。

　　他便只能一心一意投入工作，他是事业心太强的男人，忘我的投入、忘我的奔腾，对工作钜细靡遗，偶有的乱性，喝酒，喝得稀里糊涂，都是为了忘记那个女人，黎蜜斯。

　　隔日，一张精致的离婚协议书，便摆在了柏清曲的面前。

　　男方：林奇然，男，汉族，1960年2月28日生，住艾厦市某街道，身份证号码。

　　女方：张金凤，女，汉族，1970年6月8日生，住艾厦市某街道，身份证号码。

　　男方林奇然与女方张金凤于1994年2月认识，于1996年5月29日在艾厦婚姻登记机构登记结婚，婚后无子女，因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经夫妻双方自愿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

　　一、男女双方自愿离婚。

　　二、夫妻共同财产的处理：

　　(1)存款：双方名下现有银行存款共1000万元，双方各分一半，为500万元。分配方式：各自名下的存款保持不变，但男方应于2016年3月4日前一次性支付300万元给女方。

　　(2)房屋：夫妻共同所有的位于艾厦南区的房地产所有权归女方所有，房地产权证的业主姓名变更的手续自离婚后一个月内办理，男方必须协助女方办理变更的一切手续，过户费用由女方负责。女方应于2016年3月4日前一次性补偿房屋差价200万元给男方。

　　(3)其他财产：婚前双方各自的财产归各自所有，男女双方各自的私人生活用品及首饰归各自所有(附清单)。

　　三、债务的处理：

　　双方确认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共同债务，任何一方如对外负有债务的，由负债方自行承担。

　　四、一方隐瞒或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责任：

　　双方确认夫妻共同财产在上述第三条已作出明确列明。除上述房屋、家具、家电及银行存款外，并无其他财产，任何一方应保证以上所列婚内全部共同财产的真实性。

　　本协议书财产分割基于上列财产为基础。任何一方不得隐瞒、虚报、转移婚内共同财产或婚前财产。如任何一方有隐瞒、虚报除上述所列财产外的财产，或在签订本协议之前二年内有转移、抽逃财产的，另一方发现后有权取得对方所隐瞒、虚报、转移的财产的全部份额，并追究其隐瞒、虚报、转移财产的法律责任，虚报、转移、隐瞒方无权分割该财产。

　　五、违约责任的约定：

　　任何一方不按本协议约定期限履行支付款项义务的，应付违约金X元。

　　六、协议生效时间的约定：

　　本协议一式三份，自婚姻登记机颁发《离婚证》之日起生效，男、女双方各执一份，婚姻登记机关存档一份。

　　协议人：协议人：年月日

　　“不行，赔偿金太少了。”柏清曲受了母亲的指示，这纸上赔偿金的金额都不足二分之一，他充分怀疑林奇然有转移资产的行为。

　　“这是张夫人和林先生协商的结论，您有任何意见可以和您当事人谈。”黎蜜斯将拟好的文件放置到两人面前。

　　“张女士，这……”

　　“放心，我清楚，我签。”张金凤拿过纸张，迅速签了字。

　　协议人：林奇然协议人：张金凤2016年某月某日

　　“黎小姐离婚协议书拟写的不错，不愧专业。”从婚姻登记机关出来，昔日的林夫人迅速离开了现场，与仍在婚姻登记机关偶遇故人叙旧的林奇然一拍两散，各奔天涯，留下两个故人。

　　“柏律师误会了，这是我做的第一个离婚案。”

　　没想到张金凤看到邓欣熙传来的照片后，惊得不清，对着黎蜜斯一顿“招供”，已全然忘了这律师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于是黎蜜斯劝说不如协议离婚，闹到法庭上，家丑不可外扬，何苦行这不仁不义之举。

　　“那您手段真够高明，能让我的当事人这样屈服。”柏清曲一笑。

　　“要不是她问心有愧，我想我也没那么顺利。”黎蜜斯冷冷地说。

　　“问心有愧？那黎小姐？您问心无愧？”柏清曲转头看向这个傲慢的女人。

　　“我有什么愧疚？”

　　“呵呵，没什么，恭喜黎小姐很快要当上林太太了。到时候，别忘了送张喜帖。”

　　“柏清曲！我可以告你诽谤罪！”黎蜜斯愤愤，这世上要找个相信她黎蜜斯人格的人就那么难？”

　　“黎小姐恐怕不太明白，让我来解释下，侮辱罪，是指以暴力或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人格尊严，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诽谤罪，是指捏造并散步虚假的事实，贬损他人人格尊严、诋毁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这两种犯罪所侵犯的客体，都是他人的人格和名誉。不同之处主要在于侮辱不是用捏造的方式进行，而诽谤则必须是捏造事实。我想，您应该说的是侮辱罪吧？”柏清曲一气呵成，对着黎蜜斯挑了挑眉。

　　“你……”

　　两人鏖战正酣，没注意到林奇然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原来黎小姐和柏律师认识啊？”林奇然见完故人，从婚姻登记机关出来，见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没有您跟黎小姐熟悉。”柏清曲揶揄地说道。

　　林奇然显然没有感受到柏清曲的话中有话：“呵呵，这件事还是多亏了黎小姐，要不是欣熙跟我推荐了您，我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律师。”林奇然感激地说。

　　“林先生您客气了，欣熙是我大学同学，我还怕辜负了她的信任呢。”

　　“哎……只是委屈了欣熙这个小姑娘，要不是被设计，她怎会尴尬得现在连班都不敢来上，现在公司传的都是什么她是我的情妇……哎……真够让这小姑娘难为情的……”林奇然摇了摇头。

　　“林先生，风波既然过去了，我想欣熙也是欣慰的，至于流言蜚语，我想只是一时新鲜，过了这段日子，大家总会明白的。”

　　“也只能这样了。”林奇然的发丝，黑白相间，被岁月与生活，摧残得换了模样。

　　林奇然离开后，柏清曲怔怔地立于原地，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柏律师。我想您也事务繁忙，更何况你我二人无旧可叙，不过是些残骸，不如忘了吧。”黎蜜斯握紧拳头，既然是流言蜚语，何必反唇相讥？更何况，她的此生，又能再与杜易扬染上什么瓜葛呢？。

　　柏清曲站在原地，望着步下台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