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农民起义军在闯王李自成的带领下攻入北京城,迫使崇祯皇帝朱由检煤山自缢,国祚276年的明王朝就此落下帷幕,寿终正寝。而后,辽东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满清八旗铁骑踏入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泱泱华夏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武当山双鱼观闻天道长心念苍生,悲悯众生之苦,便派出得意弟子南乔和他的师妹水湄前往楼兰古国,寻找名动江湖的旷世奇宝,意在借此物件力缆狂澜,解万民于水火...
第一章魅影惊魂
南乔和水湄在婼羌城捡了爿小客栈,暂住一夜,清晨盥洗完毕,备足了胡饼和清水,又从当地人手中雇了两峰骆驼,这才从孔雀河北岸出发,沿着阳关古道,一路向西,赶往罗布卓尔。
走出城郭,放眼望去,便是起伏连绵的沙丘,如同凝固的波浪那般高低错落,柔美的线条彰示着非凡韵致。寂寞的风卷起黄沙,肆意地流淌着,愈加让天高地阔的大漠尽显苍凉与雄浑。
身材颀长,面目清秀地南乔一手牵着骆驼,一手拉着身着红妆娇美温润地师妹水湄,驻足回眸去望那轮初升的朝阳,便生出些许江湖侠气和快意豪情,而水湄此刻的内心也激荡着缠绵悠长的儿女柔肠,眉目含情,面露浅笑,身子依偎在师兄的身旁,不知不觉地更紧地挽着南乔的手。
南乔轻声叹口气,心里暗道,若不是师父闻天道长曾暗示他说,他与水湄有缘无分,不可妄动情念,怎能对师妹的暗送秋波而无动于衷呐。两人打小就在闻天道长的身边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如无意外,必将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南乔也向师父打听过缘由,可闻天道长却面色肃穆,默不作声,使得南乔不敢造次,只好噤声不言,心里却在暗自揣度他与师妹到底为何不能在一起。
就在南乔愣神之际,就觉身后一阵凉风急速掠过,待南乔回头去望,却阒无人迹,想去询问师妹,又怕惊了水湄,便不再迟疑,扭头对水湄说:“走,咱们须赶在天黑之前抵达楼兰。”
水湄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师兄,昨夜袭击咱们的那个黑衣女人,到底来自何处啊?”
南乔心头微微一震,并没作声,而是回想起昨夜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昨日南乔带着师妹跋山涉水,终于来到沙漠边缘的婼羌城。突临此等西域地界,人物风貌异于中原地带,再加之人生地不熟,言语不通,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僻静小客栈,却只给他们一间房。
南乔瞅瞅水湄,师妹却天真地说道:“咱俩自小就在一起玩耍,睡在一处也不是没有过,若是多出一间客房,在这异域混杂之地,师妹自己去睡,还有些怕哩。”
南乔没再坚持,便与水湄在楼下草草地吃了些饭食,又向店小二问询了楼兰古国的大致方位,便想回房休憩了。
店小二却在他们身后喊道:“那地方有鬼怪出没,劝客官莫要以身涉险。”
南乔回头笑了笑,并没理会。
安顿好水湄寝卧,南乔便坐回了八仙桌旁,吹了油灯,闭目养神,回想着这一路上的见闻趣事,唯独没有险情发生,不由得有些轻松起来。
想着想着,南乔渐渐便有了睡意,就在木凳上盘腿打坐,安定心神,抛开杂念,进入恬淡虚无之境。
夜渐深,南乔突觉耳边传来窗棂晃动的窸窣之声,起初以为是大漠之风,并没在意。稍许之后,却发觉眼前突然明亮起来,微睁双目,却是月光穿窗而入。
睡前明明关紧了木窗,为何却自顾自地打开了,必是有人来了,南乔陡然警醒起来,但依旧是纹丝不动,倒要看看来者是何企图。
随后,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悄无声息,南乔心道,此等绝伦的身手和曼妙的轻功,绝非盗贼之徒,便侧耳细听,以静制动,谁知那个影子却轻盈地越过了南乔,直奔水湄的木床而去。
就当黑影子将帷幔扯开,直取水湄胸口之时,南乔原想推掌而出,将来人击倒在地,又担心吓着师妹,便在刹那间伸出手臂,从后身搂住了黑影子的脖颈之处,随手一带,那影子却更是矫捷,随着南乔的手臂转了一圈,返身一扥,便解开了南乔的锁喉手,没等南乔再次出手,那影子却飘飘摇摇地从窗口溜之大吉。
南乔再看师妹,却已经醒了,正睡眼朦胧地盯着南乔,胸前的绣衣被那影子抓开了大半。
南乔连忙转身,让水湄整理好衣衫,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里嘀咕着,莫不是这黑影子为它而来?
“师兄,这屋子哪来的女人啊?”水湄揉了揉眼睛,拉扯着衣襟,连声嗫嚅着问道。
南乔只顾着去救师妹,当时未曾多想,听到师妹之语,顿时想起那黑影子身上有股幽幽地暗香,身段也似女人那般圆润和娇柔,尽管那黑影子蒙着面纱,但也能觉察出必定是个妖魅之女,见水湄有些惊恐不安,便安慰着水湄说:“此处乃是古丝绸之路,鱼龙混杂,商贾云集,各色人等汇聚成城,许是咱们被这女贼人盯上,想盗些财物而已,莫要多想,睡吧。”
水湄跟着师兄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疲惫不堪,听到师兄这般说辞,也觉着有些合理之处,便没多想,躺下又睡了过去。
而天亮之后,水湄却越是琢磨,越感觉不对头,看着那黑影子的脸型,分明就是个女子,若像师兄所言,她只为财物而来,为何不翻箱倒柜,寻找包裹之物,却直奔她的床榻,还扯开了她的衣襟。
水湄想到此处,便摇摇头,又念道,倘若她是个男子,许是为了猎艳美色,可她是个姑娘家,为何要扯开自己胸前的罩衣呢?
水湄若有所思,失却了往日里的活泼气,冥思苦想了好半天,也没想通个中的缘故,便张口问了一句。
南乔轻轻地拍了拍水湄的肩头,笑了笑,所问非所答地打趣道:“那女子定然知晓湄儿便是无价之宝,这才孤身前来,想偷回去当宝贝供着哩。”
“师兄真会说笑,过世之人才会被刻上牌位,供在案几之上,享受着后代所敬的香火呐,你没看双鱼观里,供奉着几代先师吗?”水湄微微皱了下眉头,接口便回道。
“莫要理会那个黑影子了,咱们俩此刻不是好好的吗?财物也没丢失,人也没受伤,就当是个梦罢了。”南乔有心呵护着师妹,却也无法自圆其说,只好扯动骆驼的缰绳,让骆驼俯下身来,随口叫道:“师妹,骑上去。”
水湄双眸似水,波光粼粼,爱怜地瞅着骆驼说:“茫茫大漠,行走起来,很是艰辛,它们还驮着咱们的吃食,湄儿怎么忍心再去乘它而行呐。”
“前路莫测,又是黄沙铺路,沟壑重叠,峦丘连绵,不知还要走几个时辰,恐怕师妹的脚力难以承受路途之苦,还是骑上骆驼吧。”南乔说着,便要去拉师妹,水湄却闪开了身子,南乔叹口气,又劝道,“别等到师妹累得精疲力尽,再去骑它,悔之莫及啊。”
水湄却笑嘻嘻地指着南乔,眉目含笑说:“等湄儿累了,就让师兄背着。”
南乔瞅了瞅骆驼,又看着水湄,也跟着笑道:“骆驼可是沙漠之舟啊,湄儿宁可骑着师兄,也不肯乘舟而行吗。”
说完,便知多劝无益,还是赶路要紧,便扯着水湄的手,牵起骆驼,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迤逦而行,往大漠深处走去。
临近黄昏,水湄累得气喘吁吁,实在走不动了,便瘫坐在沙丘之上,揉着脚踝,大声叫道:“师兄,湄儿不走了,眼瞅着天色渐晚,今夜就在这落脚吧,待明日天光亮起,再去寻找楼兰也不迟呀。”
南乔此刻也是强弩之末,嘴上却不服软,嗔怪道:“当初让你骑上骆驼,师妹却不听师兄的劝,如今累得浑身瘫软,怪得了谁啊?”
水湄扭头去瞅那两峰骆驼,见它们竟是昂首挺胸,丝毫没有疲惫之态,便笑盈盈地回道:“哎,这骆驼比咱们俩强多了,人家也走了一日的路,为何这般地轻爽?”
南乔抬眼远望,翕动了几下鼻翼,又歪着头,细细地听了稍许,便兴奋地叫道:“湄儿,快起来,我听到了水声。”
“有水,在哪?”水湄听闻师兄之语,也不免情绪被调动起来,连忙站起身来,随着师兄望去。
两个人从婼羌城出发,跌跌撞撞地走走停停,途中喝去了不少清水,水湄又怕骆驼口渴,不顾南乔的劝说,又给骆驼喂了一些,如今却是所剩不多了,若是找不到水源补足,到时候只能杀骆驼来解渴了。
南乔也不敢确定前方是否有水流,便拽着水湄,虚张声势地指着前方说:“走,翻过这道沙岗,便到了。”
“可别是望梅止渴啊。”水湄低声嘟囔一句。
南乔却信心十足,牵起骆驼,大步流星地往前赶。
翻过前面的沙丘,竟有一块石碑立在沙中,南乔猛跑几步,将碑石上的细沙抹去,却无文字可循,只是画了一幅太阳的图案。
“这难道便是楼兰遗址了?”南乔轻声地自语道。
水湄勉强打足精神,随后叫道:“管他呢,先过去看看再说。”
说着,便抬起沉重的双腿,走到了石碑的后面,南乔赶忙牵着骆驼,也跟了过去。
就在此时,风沙骤起,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怒吼,满天黄沙狂舞苍穹,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骆驼似乎早已习惯了沙暴的天气,连忙俯卧在地,深埋着头。南乔也学着它们,抱紧水湄,围拢过来。
水湄躲在南乔的怀里,只听到耳边风声肆虐,使劲地闭着眼睛,心窝突突地乱跳着,不知是恐惧所致,还是来自师兄胸膛的那股温暖所打动。
尽管师妹柔软的身子拥在胸前,南乔却无暇感受师妹的温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与师妹从小就在风光秀美的武当山过活,到处都是那般地诗情画意,哪见过此等阵势,先不说那满眼的黄沙连绵不绝,一望无际,令人心生恐惧,竟还有沙暴来袭,真让南乔陡生戚然,只能低垂着头,尽量避免粉尘的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稀,南乔微微睁开双目,却发觉天已经黑透,除却风吹沙粒,瑟瑟作响,再无声息。
南乔轻轻地拍了拍水湄,却发觉她已在自己的怀中熟睡起来,便不再去惊扰师妹,又借着月光茫然四顾,那两峰骆驼被黄沙埋成两座沙丘,纹丝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思索之际,耳畔再次响起流水之声,南乔小心翼翼地将水湄从怀里挪开,将她倚在了沙堆旁,这才起身沿着声响,一路寻去。
翻过两道沙岗,步行没多远,一条流向东南的河流横亘在眼前,足有20步宽,水流迟滞,一串串小湖沼被芦苇、红柳环绕着,给大漠平添了不少的生气。
小河东岸有一个浑圆的小山丘,南乔远远看去,山丘顶部还有一片密密枯树林,黑乎乎地一大片,枝桠横生,看不到树叶的轮廓。奇怪的是,枯立木的株距极近,一株连着一株,互相支撑着,如同鬼魅,张牙舞爪,让人心生寒意。
南乔像是着了魔,心里原想着要回转,却听到耳郭边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呼唤着他,缥缥缈缈,如泣如诉,好似水湄那般柔和地嗓音,南乔听得不能自已,脚步随着那声声的召唤,向对岸的那片枯树林挪去。
风也停了,万籁俱寂,既无鸟声虫鸣,也无人语犬吠,天地之间,只有南乔的那孤零零地身影在涉河而过,双腿搅动着静谧的河水,哗啦啦地格外瘆人。
来到山丘边缘,却发现遍地都是隆起的坟茔,萤火飞舞,墓基风蚀,断壁残垣,龇牙咧嘴,有的已然露出了棺木,更有根根白骨散落在周围,被月光映照得愈加惨白。
南乔似乎忘却了恐惧,对眼前的景象熟视无睹,循着声响,径直来到了那座被众星捧月般拱卫在中央的船形墓前,近看却更似一轮弯月。
南乔立在坟头前,定睛去瞧,沙土围拢着一座木棺,却是棺木齐整,雕梁画栋,四周立有粗壮的木柱,还架设着木栏相围,不用猜便知那墓主人身份绝非寻常之人,必是尊贵显赫,与那些破旧不堪的棺木相比,迥然不同。
南乔忽觉心头一颤,随之晃了晃头颅,才有些清醒过来,刚要细细地去打量一番,却听那棺盖吱呀呀地动了起来,木棺中的景象映入眼帘。
南乔壮着胆子,俯身去瞧,棺中躺着的,竟是一个年轻娇媚的姑娘,衣着华丽,冠带精美,双目紧闭,嘴角微翘,像是着了魔法刚刚睡去,脸上浮现着神秘会心的微笑,静静地躺在里面,栩栩如生,模样倒与水湄有些相似。
想到水湄,南乔不由得担忧起来,便想转身离去,却听那女子竟开口说话了:“为何要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难道不留下畅饮几杯吗?”
南乔惊愕万分,以为自己是幻听,竟不敢断定是那棺中的女子开口讲话,便四顾去问:“谁,谁在这里?”
“此处只有你和奴家,还会有哪个?”声音是从棺中传来,由不得南乔再狐疑了。
“你,你是谁?”南乔只觉着头发根根都竖了起来,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墓中的女子轻笑几声,叫道:“奴家是你的湄儿啊,还会是谁?”
南乔抬手指着她,语无伦次地嚷道:“你,你胡说,湄儿和骆驼在一起,怎么会躺在这木棺之内,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身?”
“哈哈哈,你来细看,奴家是不是湄儿?”那棺中女子大笑几声,引着南乔去看。
南乔也觉着这女子所发的声音与师妹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多了些媚气而已,便睁大了眼睛,想去细看,却不料那女子突然从棺中站起身来,姿态婀娜,飘飘欲仙,就听那女子念道:“双鱼临世,阴阳相生,珠联璧合,枯木逢春。”
南乔听罢此言,兀自大惊,临行前,这句话从师父闻天道长口中也曾听到过,莫非此女子与师父有着某种关联,言语间便客气了许多。
想到此处,南乔开口去问:“尊驾是人是鬼,为何会吟此口诀,为何又自称是在下的师妹?”
“那你莫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问世间哪个能辨得分明?”那女子微启红唇,像是自言自语。
自从昨夜那个黑影子登堂入室,南乔就对此行早有过心理准备,说不定会发生何种蹊跷事,但对眼前的一切还是所料未及,心中不免有些茫然。
“若想开启楼兰沙塔,盗取宝物,须与奴家相伴而去,否则的话,便是徒费气力,劳而无功,哈哈哈。”那女子又是狂笑几声。
南乔强压着震惊之情,暗自思忖着,她怎会知道自己所来的目的,便故作轻松地回道:“在下与师妹来此探察古迹,实乃是临时起意而已,别无所图,何谈盗取什么宝物?”
“言不由衷,那你便试试吧。”那女子接口而言。
临走之时,师父并未道明还有女子相助,只是让南乔随机应变,化险为夷,如今却凭空生出枝节,不知真伪,也不敢轻易拒绝。
就在那南乔愣神之际,一阵风吹来,那女子竟随之化成齑粉,摇摇曳曳,随风飘去。南乔突然发觉,那股昨夜黑影子女子身上附着的幽幽暗香,若有若无,弥漫开来。
南乔顾不得再去理会那随风而去的女子,而心头挂念着师妹水湄,便扭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天近拂晓,等南乔大致辨认着方位,跑回昨夜驻地之时,却发现两峰骆驼立起身来,都愣呆呆地瞅着南乔。再去寻找师妹水湄,哪还有她的影子了。
南乔手足无措地张口便喊水湄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荒漠中传得很远,却没有水湄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