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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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捱到天明,鹰眼老七和云裳师太与众人攀上寨楼,举目远眺,皆都心惊胆战,就见那寨外旌旗招展,兵将攒动,黑压压地望不到边际,将山寨圈成个铁桶,竟不留一丝的缝隙。

  炳宇稳住心神,拱手对鹰眼老七禀道:“七爷,清兵围而不攻,必是想困死我等,不如放飞信鸽,将江湖中万余徒众,唤回山寨,来个里应外合,将他们一举剿灭,不知七爷意下如何?”

  “唉,也罢,如今十二连环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本座就依你所请,发出飞鹰令羽,命九州十二分舵,不分昼夜,快速赶回,从清兵背后插上一刀,合力将他们葬身在此。”鹰眼老七若非万不得已,才不会动用十二分舵的兵马,那是他隐匿在江湖暗处的最后底牌,如今兵临城下,却不得不舍出老本,拼着全力与清兵来个你死我活的对搏。

  众人望着白鸽飞起,心里都暗松了口气,在大家眼里,那团团振翅而上的白羽,却是携带着生机的信使,散向天空,若是它们安然抵达十二分舵,便可扭转危机,再败清兵。

  正当白鸽消失在天际,却看到清兵箭弩齐发,信鸽纷纷落地,炳宇忙惊道:“真是奇了,清兵怎知我等的传令工具,即使是缓过神来,也须些光景,总不会见到飞鸽,便举箭来射吧,难道是他们的习俗?”

  “哪来的习俗,皆是那个叛徒所为啊,本座早知他心术不正,总惦记着慧儿,竟想借着慧儿的肩头,登上总瓢把子的宝座,而今他希望破灭,万念俱灰,便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投了清营,唉,随他去吧,本座再不愿多看他半眼。”七爷面现悲怆之色,语调沉缓而言,众人听罢,皆知他说的是哪个,却无人应声。

  炳宇心疼着那些信鸽,皆是他们花费了许多心血,驯养而成,竟被那萧云天当成了取悦清兵,谄媚邀功的礼物,没费多时,皆都亡命天际,气得他怒火填膺,但在鹰眼老七面前,却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愤懑之情,双眼闪现着重重杀机,再也不会顾忌什么兄弟情深,同门之谊。

  鹰眼老七顾不得悲切,拉着慧儿和炳宇,走下寨楼,寻个僻静处,低声问道:“慧儿还记得那条通往寨外的暗道吗?”

  慧儿点点头,心里念着,那个隐秘的出口,乃是爹爹在生死关头的逃生暗道,寨内诸人,爹爹只指给了她自己所知,她便巧借这条出路,不知营救了多少被绑的客商,有一次,还被那炳宇凑巧撞见,但他却佯装没瞧见她,扭头便走开了。

  “信鸽尽遭屠戮,山寨已无外援,而那条暗道的出口,此刻也被清兵踩在脚下,大战在即,爹爹预料咱们近万人手,却是敌不过如狼似虎的几万清兵,若是山寨现出败迹,慧儿莫要犹豫,须和炳宇带着云裳师太等人,躲进暗门,等清兵退去,再寻路而出,前往峨眉山落脚,千万不可迟疑,尔等可听真切?”鹰眼老七的口吻毋庸置疑,拿眼盯着慧儿和炳宇喝道。

  慧儿听闻爹爹的话,像是与她永别之辞,眼泪便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连忙问道:“爹爹这般说来,难道不想和慧儿一起撤离?”

  炳宇也跟着劝道:“七爷可随慧儿同去,留下炳宇带领众人抵御清兵,请七爷放心,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会像那个败类,卖主求荣,投靠清兵,诛我族类。”

  鹰眼老七却低声叹道:“炳宇啊,你尚且年轻,又新娶了娇妻,七爷怎可忍心让你身赴劫难,只求你护好慧儿,将来再伺机东山再起,重建十二连环坞,扬我威名,延续基业,七爷我老了,不愿扔下众人,独自逃命而去,只能与山寨共存亡,才可对得起付出多年的心血啊。”

  炳宇听闻此言,只觉着肝胆俱裂,伏地跪倒,泣声说道:“承蒙七爷厚爱,对炳宇有如父母再生,请七爷且听属下所求,万望七爷随着慧儿躲进密道,还是由炳宇在寨内支应,粉身碎骨,誓死不降。”

  慧儿也跪着求道:“爹爹不走,慧儿万难从命,必当陪在爹爹身旁,与那清兵决一死战。”

  “唉,都起来吧,爹爹原本打算将慧儿许配给炳宇,并将这十二连环坞交予尔等手中,谁料到天不遂人愿,你们两人竟各自择夫选妻,堵了七爷的念想啊,也罢,此刻却不是犹疑之时,你们须牢记本座刚才所言,不得有误。”七爷嘱咐完,便扭身而去,而那炳宇和慧儿却对视良久,不知鹰眼老七是否答应了他们所求。

  九戒看着慧儿躲在角落里,轻声哭泣,竟是那般地楚楚可怜,还以为她怕那清兵攻进大寨,心生恐惧,便走了过去,想安慰几句,却听那慧儿脸挂泪痕,轻声念道:“而今山寨内外,讯息断绝,爹爹刚才已然安排了后事,抱着必死之心,话里话外,皆是与慧儿诀别之念,慧儿很是伤心,不知如何来帮爹爹啊。”

  说着,便悲恸难持,扑到了九戒的怀中,放声大哭,惹得九戒也哀叹不已,使劲地抱紧了慧儿。

  等慧儿哭声渐息,九戒似是恍然大悟,便笑着说道:“慧儿啊,这有何难,哥哥却是想到了主意,不知可否来试?”

  慧儿听闻夫君有了应对之策,破涕为笑,连忙叫道:“那你还不快快道来,省得慧儿忧心?”

  “哥哥还有个妹妹,唤作沐新,她有一张古琴,取名流觞,并练就了流觞幻影的神功,只要你站在她的身旁,想着要去哪里,便让她抚琴相和,就能瞬息间抵达。若是派出若干信使,听琴而去,便能沟通讯息,引导着江湖众徒,前来营救山寨了啊。”九戒夸夸其谈,听得慧儿将信将疑,总觉着他是在开着玩笑话。

  听着九戒信口开河,慧儿也没气恼,只当是九戒为了哄她开心,便瞅着九戒,回问道:“不知你那妹子沐新身在何处啊?”

  “想那沐新该是在那大漠深处,古墓之中,抚琴饮酒,思念着南乔吧。”九戒深知妹妹的心事,便脱口而出。

  慧儿这才出言挪揄着九戒:“哥哥却是说笑了,沐新妹妹尚在大漠,怎会知晓这山寨危急,看那清兵将咱们困在此处,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如何将她请到寨内,以助爹爹御敌呀。”

  九戒歪着头,还帮着慧儿拭去了脸颊处的残泪,笑口说道:“过会哥哥发功传信,你躲在一旁,莫要惊恐便是,哥哥也让你看看,神功现世,人鬼皆惊,哈哈哈。”

  说话间,就见那九戒伸展手掌,那九枚魔戒脱手而出,随着他的手法舞动,竟连成一条黑龙,环绕着九戒,旋转不息,随后便蓝雾四起,雏菊满天,花落如雨,妙境乍现,惊得慧儿双目痴迷,眼望着花瓣飘落,情思悠远,忽听九戒发声:“哥哥有难,还不现身。”

  随着景物消失,九戒便收了身形,瞅着慧儿笑道:“稍等几许,沐新便到。”

  慧儿痴痴地望着九戒,还没从刚才的美景中醒悟过来,听闻夫君之语,竟愣着没搭腔。

  九戒抚着慧儿的肩胛,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问:“慧儿莫怕,此乃是哥哥的追魂神功,每当开启功法,便是这般模样,日后习惯了便好。”

  慧儿就势倚在了九戒的胸前,傻傻地念道:“真是太美了,慧儿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雏菊的花雨中,徜徉到死。”

  “痴慧儿,那只是幻象而已,却不是真切所在,若是慧儿想瞧了,哥哥便寻机给你发功,让你看个够。”九戒轻笑几声,随口言道。

  慧儿却仰头盯着九戒,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慧儿想看一生一世,哥哥可否愿意?”

  “这个嘛,哎,你看沐新到了,还不快去相见。”九戒心中依旧放不下水湄,刚才被那慧儿逼问,却无语以对,恰巧沐新在眼前现身,算是解了他的围。

  慧儿抬眼去瞧,确是有个姑娘,怀抱古琴,立在身前,愣目愣眼地瞅着他们俩,随后才开口来问:“哥哥真是胡闹,在这与女子私会,却谎称有难,害得妹妹白跑一回。”

  九戒连忙叫道:“哪有的事,哥哥真是有事求你来办,哪来的与女子幽会之说啊?”

  慧儿却嫣然一笑,瞅着沐新,轻声说道:“慧儿与九戒哥哥已然拜堂成亲,而今便是你的嫂嫂了,慧儿见过妹子。”

  沐新却被慧儿之言惊退了几步,指着慧儿,向九戒问道:“哥哥竟娶亲了,主人是否知晓?”

  “嘿嘿,算不得娶亲,被逼无奈而已,绝非哥哥所愿,还请妹妹勿要取笑哥哥啊。”九戒憨憨地笑着,矢口否认道。

  慧儿却不认同,只是含情脉脉地拿眼瞧着九戒,回复着沐新说:“慧儿也说不好,反正是两个人拜过天地,又同睡一榻,不知世间的男女这般相处,算不算得夫妻啊?”

  “哎呀,哥哥,你都与人家同床共枕了,还不承认,难道想当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吗?”沐新同为女子,自然知晓被男人沾了身子,便不可更改了。

  九戒却拉着沐新,又唤着慧儿,连声叫道:“走,还是正事打紧,咱们快去议事厅,找那七爷禀报一番,看沐新能否助山寨一臂之力。”

  沐新还没弄个明白,边走边问:“哥哥,迎娶新媳妇过门非同小可,倘若这般瞒着主人,却是莫大的罪过,要是惹得他老人家生气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无妨,哥哥自有主张,老子娶个媳妇,也算不得大事,还能把哥哥给杀了不成,哼。”九戒却摆着手,毫不在意,像是故意在慧儿面前逞着英雄。

  沐新却放心不下,便对九戒念叨着:“那请哥哥莫要声张,等妹妹寻个由头,与主人先透个话,看主人作何反应,若是主人没放在心上,不再深究,哥哥再去禀报一番,或许将此事躲过,你们便可浓情惬意,白首到老了。”

  “唉,妹子啊,这里面很是复杂,哥哥有口莫辩,待得闲之时,哥哥再与你细细说来,咱们快去见那七爷,把山寨之围给解了,你我便可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九戒不想再提婚配之事,催促着沐新快走,别瞎耽误工夫。

  慧儿跟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心里寻思着沐新口中的主人,难道他们没有父母双亲,却多出个主人来,按说婚姻大事,皆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他们却怕着什么主人知晓,真是莫名其妙。

  走进议事厅,鹰眼老七和云裳师太等人都吃惊地望着沐新,不知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炳宇赶忙趋身施礼,口中客气地问道:“不知姑娘从何而来,此地战火弥漫,危机重重,为何却要孤身涉险,闯进这山寨之内呢?”

  云裳师太却指着沐新,惊问道:“你莫非便是那南乔的师妹水湄?”

  南乔此刻正在寨中巡视,并不知道沐新赶到。那沐新曾在云裳师太面前,抱着古琴,以身涉险,去救环儿,又与那飞尘子发生了争执,难怪被云裳师太误会成水湄了。

  环儿却认得沐新,便对云裳师太介绍说:“她呀,唤作沐新,乃是九戒的妹子,长得和水湄相像而已,却不是湄儿。”

  “哦,这也太像了吧,难道是同母所生,一奶同胞不成?”云裳师太还是惊叹不已,总觉着她们两个像是孪生姐妹。

  鹰眼老七也出声问道:“山寨硝烟四起,随时可能与那清兵决战,九戒为何却在此时,把自家的妹子弄来,不怕被清兵俘获而丧命吗?”

  没等九戒回应,慧儿却在旁回道:“人家九戒哥哥把妹子找来,是帮咱们召集分散在江湖各处的分舵从属,还请爹爹耐心听她们处置,必定让诸位大开眼界的。”

  “原来如此,那本座该谢谢这位姑娘了,不知尔等如何传递消息,让他们回援山寨,剿灭清兵啊?”鹰眼老七不用细问,便也知道这位唤作沐新的姑娘,在重兵压境之际,却能潜入山寨,功法必当非同小可,便笑颜问道。

  沐新拍着怀中的流觞琴,莞尔笑着说:“全靠这把古琴,只须选好信使,听沐新的布置,便能游走四方,通风报信了。”

  鹰眼老七也在暗自琢磨着,当前重兵围寨,这个弱女子竟能乘隙而入,绝非寻常之人可比,又思忖到与外面音讯阻隔,便喝令炳宇选派信使,不妨让她小试牛刀,看看她的功法是否名符其实。

  炳宇精心挑选了十二名行事机警之人,领到了议事厅内,沐新将流觞琴摆在案间,双手搭在琴弦之上,抬眼瞅着他们嘱咐道:“尔等只须心头默念着去处,便可瞬息抵达,莫要散心分神,否则的话,便不知奔向了哪里。”

  随后,沐新柔指抚动,琴音乍起,蓝雾浮动,雏菊飘落,曲声如电,拨弄着心弦,骇得众人不敢作声,摒住呼吸,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致,暂且忘却了前尘旧事,脑海中一片澄明,忽听乐声陡然拔个高音,又急转直下,再见那十二个信使,逐个从大家的眼前消失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抬手揉搓着双眼,皆都将信将疑地望着沐新,不知其中的奥妙。

  琴声戛然而止,沐新面色平静,轻声说道:“他们去了该去之处,还请诸位静候佳音吧。”

  鹰眼老七虽说不敢确认那些信使不辱使命,分别赶赴了十二分舵,但仅凭这女娃能把十多个大活人从眼前变没了,也算是闻所未闻,开了眼界,刚要夸赞几句,却听云裳师太低声哼道:“此等伎俩,全然是旁门左道,老衲倒是有所耳闻,今日才算亲眼得见,正派之人,绝不会习得这般斗转星移之功,要不然便教这世间乱了章法,那可如何使得。”

  沐新却瞅着云裳师太笑道:“莫非师太还有妙招,可送信使们冲破围困,飞身出去通风报信吗?”

  云裳师太扭过脸去,不搭她的话茬,九戒听她质疑着妹妹,心生怨气,便冲着鹰眼老七叫道:“要不然,让妹子将他们唤回,省得有人竟不知感激一番,还说三道四,信口开河,好像我等多事似的,惹得有人不舒坦。”

  鹰眼老七既不愿得罪云裳师太,又不想寒了九戒兄妹的心,只好干笑几声,将目光落在了那张古琴之上,竟觉着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何时见过此物,便温和地问着沐新:“此琴是何来历,既能幻出美轮美奂之景,又可千里传功送人,还请姑娘不吝赐教,也让老夫长长见识。”

  “一曲广陵散,鸣我流觞琴,琴音到处,遍地流觞。”沐新并没正面回应鹰眼老七,而是吟出了这般语句,却听那鹰眼老七惊叫一声,便双目呆滞,像是被人点了穴位,竟僵在了那里。

  大家皆都莫名其妙地盯着鹰眼老七,不知他听闻沐新念叨的几句话,何故惊异至此,慧儿更是心慌意乱,赶忙挽着爹爹的手臂,摇晃着问道:“爹爹快醒醒,莫要吓到女儿。”

  鹰眼老七静默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来,缓缓地摇着头,长叹一声:“唉,这流觞琴,倒让老夫想起一桩旧事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