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雨声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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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空中又飘起了雨。那雨漫无目的地下来,细得化进了风里,散落在一群漫无目的的人身上。

  陈诺离我很远,一瘸一拐,走得缓慢;徐琳静搀扶着林涛,步履维艰;王子豪两眼空洞,溺死在回忆中痛苦;我的耳畔拂过你的声息,撩拨已死了大半的心。

  我们不再呼喊廖晨的名字,放弃了,也是忘了,只是找地方躲藏。深秋的白昼渐短,何况此刻阴雨绵绵。奢望—绝望—崩溃—坦然,这只是个既定过程,像花开花落,热烈过,灿烂过,最后终归于大地化为泥。听起来似乎满怀悲剧的凄凉,其实亦含喜剧的温暖,只不过是以独特的方式温暖着,坦然了,释怀了,畏惧不再,心死成为变相的解脱。

  我缓行着,凝视手臂的新纹路。皱纹如壁花般缠绕,错综复杂,变幻莫测,达芬奇密码般蕴藏起我的一生,讲述给自己听。头疼欲裂,如弃身深海,周围漆黑一片,海水从各个缝隙入侵,我化作深海的鱼。视线模糊,就当是蒙上了纱,世界羽化成惘然。徐琳静的咳嗽声不曾停歇,仿佛成了她独有的呼吸方式,含糊着,鲜血模糊了原本的清脆。我们不再说话了,也不再关切彼此的憔悴,一味地行走着,行尸走肉一般。一直走就行了吧,走到气喘吁吁,走到精疲力尽,走到生命终结。似乎终于明了夸父逐日时的情怀。阴冷的空气钻进关节,酸麻了骨骼,每行一步都似针扎。林涛佝偻着身子,浑身枯叶,泥血脏了他的脸,裤子缀满破洞,鲜血氤氲。

  还有多久啊,这条路到底多长?没人知道。像是迷航的船,在浩浩大海中漂泊,什么时候被日光烤干,又什么时候被风浪吞噬,没人知道。我的嘴里泛着浓重的铁锈味,我知道是血液在泄漏,从歪斜的牙缝里,从溃烂的嘴角,未曾停歇。耳鸣声如背景乐般相伴,分外应景。脖子上,耳后,那些抓痕在发疼发痒,以叠加的痛感努力引起我的注意,却依然被我置之不理。王子豪神色痴呆,目光没有着落,到处游走着,像那雾,肆无忌惮,玩世不恭,注意不到自己正涕泗横流,像化了的绿豆棒冰,肮脏可怜。我的胃一阵阵抽搐。胃痛是老友,像吃饭喝水般伴随着我的一生,所以不管如何演变,权当它在撒娇闹脾气,朋友间争吵是常事,最终都会化解的吧,如果化解不了,那也会在记忆长河里永远的缅怀。

  我看不见身后的陈诺,我能听见他一深一浅地走着,眼前似是刻画出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心疼吗,说不上来,最怕的就是无感。我一直是个低情商的人,一天不联络就可以生疏,一周不见面就忆不起面容,我觉得我记人的能力和鱼相似,七秒足矣。逐渐遗失,丢落在记忆的小黑屋里,运气好能找回,可惜运气往往不怎么好。所以我惧怕无感,这不是坦然,是木讷。像石头那样冰凉,不哭不笑无所触动,而我现在就是如此。为何一直极力避免的事,总能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我连愠怒都不得而起。

  徐琳静最先放弃了,她身体一软,倒落在树旁,像从勺子上滑落的布丁,碎落在地上。林涛没了支撑,也一并摔了,王子豪上前欲扶,踌躇了一会儿,坐在了他们身边,脸上浮起傻笑,三个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我站在一旁观望,像目睹一场疯戏,也许是距离太近,氛围溢到我脚边,同化了我的思维,亦不再觉得疯狂。陈诺依然走着,他的脚步声在接近,一深一浅,一深一浅,离我仅一步之遥,他停下了。我转头望向他,意料之中的面无表情,一个原本温暖的人冷漠下来,的确很能震撼人心,但经历的多了,也习惯了,习惯了熟悉的人一个个走远,我从不做多挽留的。他也感受到我的冷,他的瞳孔颤抖,他的皮肤白得透明,像失了血管,不曾有血液流经。

  他说:“你走的太快,我走的太慢。”

  雨又停了,空气依然湿漉,泛着凉,我听见附近的溪水潺潺。

  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我会妥协,我又能感受到情绪起伏,又能心疼眼前事物,我终于,又像个人了。我过去抱住他,跨过那一步,那看似遥不可及的一步。很多时候就差了这一步,也差了那个开口示弱的人。陈诺浑身的重量压到了我的身上,我未能吃住,半扶半跌地坐了下来。他的头枕在我的肩头,我闻到他的味道,牛奶般温柔,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我的脸贴在他的额头,我感受到他奔腾的温度,野火燃烧着他的身体,也蔓延到我的心。

  天色渐晚,贴身的人呼吸沉重,我用力相拥,想以这种方式来自我救赎,抱歉我忘了当初的誓言,忘了那时的决心,忘了你一直相伴的温暖。暂别后的熟悉是美好的,我会珍惜。夜很长,不能就这么放弃,我找回了当时的信誓旦旦,我要推一把这帮等死的人。

  我轻轻地把陈诺扶倒在地上,拿背包垫在他头下,然后去找稍干燥的枯树枝。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树木,石头,泥土,甚至光线,瞬间厌极了南方的潮湿,像个没羞没耻的花姑娘。大自然是权利的最高者,你不得不谦卑行事,我满怀怒气但依然尽可能耐心地寻找;大自然也是按理办事的,你的付出他都悉数在目,我最终收获了不少枯枝断木。回到人堆里,我扯了件衣服做引子,去王子豪那儿搜刮出打火机,点燃,火苗蹿得很猛,木头烘干着直冒白烟,星星点点的火逐渐闪烁在表皮。第一次生火成功,这些天来遇到的唯一一件幸运事。

  我拨弄着柴火,让其互相交叉,留出空间使得火势更旺。橘红色的光映照在大家脸上,很是温暖。木头和枝叶噼里啪啦地响,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那火光摇曳着,与我们的希望一同茁壮。许久不见这般温暖了,一颗干涸冷却了的心怎能抵御久违的光明。大家都湿了眼眶,将心中的委屈倾泻给火焰,把这些天来的阴暗一并卸下,沉郁了太久,悲伤了太久,雾气退散,乌云淡祛,那艘迷航的船终于又见着了月光,不远处,一条巨大的鲸鱼跃起空中,巨大的尾翼激起一片水浪,孤独的船员向它挥手,眼泪沤湿了他沧桑的眼角。

  我们守着那团火,像守着自己的心脏,默默地诉说这几天的一切,将往事道来,将牵挂的人念给火焰听,它成了我们共同的神父,用心聆听着,以自己的暖化解这所有的不容易。我见到众人脸上重燃的希望便也宽了心,离开去找自己那个牵挂的人。

  陈诺感受到了光和暖,他睁开了眼,盯着火团另一边的我,我起身过去,将他扶起,尽量离温暖更近一些。他的睫毛很长,在光与影中忽闪成了一把羽毛扇,漂亮的让人怜爱,他在疯狂地冒汗,汗水打湿了头发,像只刚出生的小动物。家母说过,捂出汗就能停止发烧,于是我尽可能贴身地抱着他,增加温度,毛毯盖在他身上,像极了襁褓中的婴儿。不多会儿,他又昏睡过去了,酣睡的呼吸声柔软着我的神经,于是我也昏昏欲睡。

  不过睡前,还是去检查一下他的伤口为妙。我轻轻往上拉他的裤腿,裤子因为血贴在肉上,每扯动一次,他就皱下眉头,发出哼哼声。我只好松开他,走过去查看,他醒着的话,定是不会让我瞧的。我把他的腿移到光线较好的地方,轻轻地掀起裤腿,破口处的布已经和肉黏在了一块儿,血乌漆墨黑,上面还嵌着木碎与枯叶,伤口很深,就快可以见到骨头。所以,你一声不吭地坚持了这么远。我的鼻头一酸,愤怒与心疼转化成内疚,我想斥责你,更想斥责自己。我庆幸陈诺此时昏了过去,好处理一下伤口,但是我的药箱还在另一个世界,旅行背包里也只有食物,荒郊野岭,上哪儿找消炎药。最后,我只是把那些能用肉眼瞧见的赃物取了出来,然后撕了块破布缠绕其伤口,并将腿拿石头垫起,好让血流走得不能么快。

  他是为了找我,是因我而受伤的,我是罪魁祸首,我盯着伤口泣不成声,他睡得很沉,眼皮抖动得很快,定是梦到了什么吧,梦里你在奔跑吗,你不用再跑了,我自己过来,我会过来找你的啊。我抚摸着他的额头,他似是听到了我的内心,平静下来,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脸颊渲染起两抹久违的红晕,他的嘴唇嚅动着,似是喃喃着什么,我低下头,凑近了听,模模糊糊的,他说:“你来了,真好。”

  夜很静,溪水依然在不明处潺流,伴随着我的眼泪,我拥抱着怀里的少年,看火光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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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井杉鲤

分类:悬疑灵异

状态: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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