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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孟军老人见到我们,竟有些窘迫,隐藏着些许胆怯:“许久没见过那么多人了。”说着,冲我们笑笑。虽然这样形容一位老人很奇怪,但那微笑,确实不掺有任何杂质,与世人不同。
他请我们进屋。
屋内所有东西都是单件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碗一筷一木床,各自悠闲在自己的位置,干干净净,像葛孟军老人的微笑。墙上订了许多木板,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书,最上面一层笼了一块已经看不清花色的防尘布。那些书旧得看不出书名,亦或是原来就没有名字;有些早已破烂,但依然规矩地夹着,保持书型。的确是个爱书的人。
葛大爷长久以来一直一个人住,自然没有多余的椅子,来招待本就不会有的客人。他挠了挠只剩没几根发丝的头皮,脸上密匝匝的皱纹爬上两团红晕:“我一个孤老头子没能力招待大伙,实在抱歉。屋里太小,要不,去我后院看看,那儿地方大。”语间,浑浊的眼睛竟泛起些自豪的光泽。
出了后门,是一块不大的田地。它是葛大爷的骄傲。
“雾都的土算是贫瘠,但后山有些地方的土可是相当肥沃。”他走进种满了各种庄稼的田里,掰下一个冒着须须的玉米苞,在手里掂了掂,“你们瞅瞅,重得跟只老母鸡似的。”听得此般比喻,大家捧腹大笑,老人见众人乐了,自己更是笑地开怀。陌生与畏惧在此番笑声中融化,消失。
“这都深秋了怎么还有玉米?”陈诺不解。
“山上庄稼成熟时间比较晚,何况后山这么阴冷。”老人耐心地解释着,又跨了一步,从地里挖起一株花生。细小的根茎竟挂了满满一大丛沾满了泥的花生,大家目瞪口呆,甚是惊喜。于是葛大爷又拔了几株,乐呵呵地要请我们吃“煮花生”。
就在大爷烧柴点火的光景,王子豪着急了:“大爷,您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大爷停了手头的动作,大花猫在他裤脚蹭来蹭去,他摸了摸猫的背毛:“往事不堪回首。大伙吃了花生再下山吧,就当在这儿歇歇脚了。”语毕,继续点起了柴火。
好在之前泼过冷水,大家便也没那么快灰心。
我想拉廖晨同去帮老人洗花生,廖晨却是扭扭捏捏不想动。看她一脸疲倦的样子我也不好勉强,于是撩起袖子,自个儿洗。水是拿铁桶从山泉取的,清澈却也凉得刺骨。大爷看着我冻得通红的手,几次要抢去自己洗,我愣是把他挤到了一边。一个清寡老人怎能受这种罪,能帮一点是一点,即使不道往事,我依然感伤眼前这位忍受全村无理虐待的老人。
“爷爷,您一个人在这儿住,倒也清净。”陈诺帮忙烧着火,脸映得红彤彤的,糯糯的声音蕴着柴火的暖,飘拂到角角落落,不怕生的大花猫儿已经趴在他腿上熟睡了,呼噜声悠闲了时光。
“俗世最难得是清静。我却能在这后山独享这份静,堪比神仙般自在。”笑容荡漾在老人脸上,正是所谓的豁达。
葛大爷的话才说完,今天一直安静在一旁的徐琳静却突然猛地咳嗽起来,用来捂嘴的纸巾已经飘落在地上,一团鲜艳的红。她依然不停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血液从挡嘴的手指缝间泄露出来,汇集成线,啪嗒啪嗒地粉身碎骨在地上,同时震慑了众人的心脏。林涛吓得愣在了一边,倒是老人即刻反应过来,赶忙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倒了杯热水。徐琳静接过水杯,连呛带咽地喝了几口,结果又是一阵咳嗽,喷得到处都是。血迹斑斑,随处可见。
咳嗽终于停息,徐琳静也没了力气,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如那只大花猫般呼噜着,脸上没有一丝血气。老人用热水沾湿毛巾让我给她擦脸,我尽可能小心翼翼,像擦拭着一只已经布满了裂缝的玻璃杯。林涛他们终于回过神来,不敢说话,怕惊了她。
于是我们再次来到后院。外面又起了雾,悠悠地游走在株株农作物间。
“她本来就有慢性支气管炎。”林涛轻声哽咽着,“来了这儿后,我听得她咳得更频繁了。每每问她,总回答说是吃东西呛到了。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但又不敢再追问,怕她难过。”他说着蜷缩在墙边,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尽力隐藏起此刻的脆弱。
“应该是器官在加速老化。”葛大爷叹了口气,“你们来这儿几天了?”
“我们第四天,陈诺和白茹第三天。”廖晨哭了,“只剩三天了,我们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她嘶喊着,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雾气涌到了她脚边,像海浪般欲吞噬近在咫尺的她。廖晨不为所动,任由雾气缠绕脚环,舔舐脖颈,最后把她包裹起来。大家的信心早在徐琳静喷血的那一刻溃散了,只一味两眼空洞地望着越来越浓重的雾。
也许,这就是现实了吧。两行眼泪滑落嘴角,冰凉。
“不是我不帮忙,是我怕自己帮不上忙,反倒耽误了你们。”
“已经找不到别人了,经历过这事儿的就您。即使失败,我们也怪不得您。谁让命数尽了,魂也只能随缘散了。”我心平气和。
大爷听罢,神色轻松了些许:“并不是有了雾就能穿越的,你还得找到雾眼。”
“是一个黑色的圆?”
“对,那就是雾眼。”大爷冲我点了点头,“以前就在传书中读到过‘雾眼’,它是异世的入口,有了它你才能穿越。但是那雾眼并不是常有的。它的出现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有时在清晨,有时又在傍晚,或者晚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怪不得张凯是傍晚的时候穿到异世的。”我茅塞顿开。
“我是在清晨碰到的雾眼。当时雾非常大,我推着小轮车,正运砖准备上后山建庙。然后就瞅见前边悬着个黑色的圆,当下就意识到是雾眼。但是旁边两位监督员却是什么都没瞧见,我还问了我们村干部张华年,他也摇头。我觉着诡异,转身就跑,结果那雾眼却追了过来,越来越近,速度极快。我刚一转头,它就已经在我身后了,然后瞬间变大,将我一口吞了。”
“所以,有些人看不见雾眼?”我疑惑。
“看来是这样。”
“穿越那天你看到雾眼了吗?”我转头问陈诺,他摇摇头。于是我又问林涛他们,也纷纷否认。但不一会儿,廖晨回忆起徐琳静当时尖叫了,似是见到了什么吓人东西。我估摸着她应该也是见到了雾眼。
“那您老是怎么回来的呢?”
“穿越到异世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而返世一定得是在晚上。”于是这又解释了那天我们不管怎么跑都没能返世成功的缘由,可谓彻底的无用功。
“返世也需要找到雾眼,而那雾眼比较特殊。传书上说那雾眼只出现于后山。因为返世成功的事例寥寥无几,而且返世成功的人大多不愿提起,包括我,所以记录少之又少。我就是担心这个雾眼也是无定点出现,怕误导了你们。”大爷无奈地叹息着。
“但凡有机会我们总是要试的,万一成功了呢。在生命之烛燃尽前,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力去挽回。那么蜡烛灭了,也是不留遗憾的。”大爷点点头,赞同我的话。
“我返世时,是在后山半腰那未建完的庙里找到的雾眼,你们绕到山背面就能找到,也不知那庙还在不在。”得到了地点,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信心在一点一滴地累积回来。
屋内又传来徐琳静的咳嗽声,大伙儿赶忙进屋。林涛抱了她借老人的木板床躺会儿,老人担心徐琳静盖着自己那床破棉絮不够暖和,又从箱子里翻出一件打了补丁依然破了洞的灰棉袄压在被子上。徐琳静轻声咳了几下,又睡去了。睡眠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缓解痛苦的方式。
林涛坐在床边,守着徐琳静;廖晨和王子豪在门外小声地聊天;陈诺边看着火边抚摸熟睡的花猫;我望了眼陈诺,拉葛大爷到了后院。
“爷爷,知客说返世成功后会抹除记忆还你清净,为何您还记得?”
“那传书是谁人写的呢?”大爷笑了笑,“不是抹除记忆,只是那事谁都不愿再提起罢了。”
“那您老知道异世人互换该怎么办吗?”我终于问出了自己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葛大爷却当即愣住了,甚至慌了神:“谁,有谁互换了吗?”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见葛大爷这幅神情,瞬间心一沉,湿了眼眶,“陈诺”二字难以出口。
“穿了异世,哪怕回不去,你以前的事儿还是有人能忆起。但互换了位置的人,若未能返世,那可是彻底消失了的,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只是白纸一张,没人会记得他曾经存在过。”大爷字字分明地强调着。
“我知道。所以我好怕失败。我不想自己,不想世界遗忘他。”悲从中来,我像跌进了深海,周围一片漆黑,张嘴便被灌满海水,无法呼吸,巨大的压力将我碾成碎沫。
大爷郑重其事:“对。返世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拯救两个人是不可能了,显然眼前这位更为重要。这听起来的确很自私,但在自己所爱前,自私亦是种救赎。”
感慨着葛大爷这番话,我豁然开朗,但依然有个疑问盘旋在心头,于是开口:“既然您老知道雾眼所在,为何足足等了七天才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