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分之前连着下了好几场这样的雨,和着轰隆隆的雷声,除了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黄馨花,漫山茶垄上的片片茶叶也舒展着嫩芽。常言道“明前茶,贵如金”,便是在清明节前采摘的茶叶,相对于同是春茶的雨前茶品质更好,因此在这个时节,茶女们都在忙着采茶。
只见戴着笠帽的姑娘们挎着小箩筐,素手轻翘,摘下片片嫩绿的茶叶尖尖,伴着春风鸟鸣,更有阵阵笑语欢声。有一个有些累了,暖阳里站直身体舒展了筋骨,又向身侧穿着碧色衣衫的姑娘喊道:“ 翠翠,你唱一个!” 其他茶女也附和着“ 是呀,翠翠你起个头,我们也跟着唱。” 被叫到的姑娘抬起脸,杏眼桃腮,不好意思的抿抿嘴,笑了,露出调皮的兔子牙 “ 好嘞”! 说完清清嗓子,张嘴唱道:“ 二月采茶是春分,也着薄裳绣方巾;两边绣着茶花朵儿,中间绣着采茶人..............” 清脆婉转的歌谣响彻山岗,如泉水叮咚,又似黄鹂吟哦。翠翠正唱到五月采茶是端阳,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是谁的一双大手蒙住了眼? 狡黠一笑,右脚往后重重一踩,后面的人立刻松了手,只抱着脚一直“哎哟”。 翠翠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青年:“ 四宝,我就知道是你,不在茶棚里帮忙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四宝一脸委屈:“ 我跑上来看看你嘛,怕你累着。” 翠翠柳眉倒蹙,双手叉腰,佯怒道:“ 谁要你看,快去干活,小心你爹生气打你。” 说完,瞄到柳树下举着小风车玩蚂蚁的自家弟弟,又去把他牵过来塞进四宝怀里 “ 顺便带上小虎,别让他到处乱跑。” 小虎在四宝怀里兴高采烈地扭了好几下,鼻涕蹭在人家肩膀上,连声说着“ 四宝哥哥带我去玩吧!” 四宝只得苦着脸,牵着小虎下了山。 小虎七八岁,正是小男孩淘气的年纪,整日里不是爬树就是捅马蜂窝,把他扔给四宝,正省了自己分心照顾他,可以好好采茶,想到这儿,翠翠捂着嘴笑出声来。
四宝叼着根青草,对着手边的小虎告状:“ 你看你姐姐对我好凶啊。” 小虎嘟着嘴吹呀吹,手里的彩纸扎的小风车也转呀转,高兴地说:“ 姐姐都不凶我呢,除了我闯祸的时候.......” 正说着,迎面远远走来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和尚,四宝伸着手喊起来:“ 十方,你去哪? ” 那人听见叫声,快了几步跑过来,指指身后背篓:“ 我正要去山上采药呢,主持师傅他.......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说到这里,不自主的低下头紧了紧眉头 。 十方生的一副好模样,面如冠玉、相貌堂堂,旁人常常打趣,这么俊俏可惜了,怎么偏偏做了和尚。饶是如此,姑娘们见了十方也是要红红脸庞。相比之下四宝就略逊一筹,他倒也是清秀好看的,但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便显得有些痞里痞气。 二人年幼相识,原是因为四宝小时候从狗洞钻进九华寺,正东瞧瞧西看看的溜达着,刚刚学武没多久的十方以为是来偷东西的小贼,便一棍子把他打晕。不打不相识,寺里年纪相仿的小和尚很少,于是他俩便成了朋友。四宝也是熟识住持师傅的,拍拍十方肩膀:“ 别担心,我看圆真大师讲经时候的精神样,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过几日我去瞧瞧他。” 十方终于露出笑容:“ 你来看师傅,他一定又要你出家,上次讲经之后他说你入定很快,定是悟性好,有慧根! ” 四宝连忙摆摆手:“ 我哪里是什么入定,我是睡着了。告诉圆真大师,我流连红尘,贪恋美色,绝对不出家。 ”十方了然于胸:“ 还不是说翠翠?” 难得四宝红了脸推了推十方:“ 瞎说什么。” 说完拉着小虎就走,末了又回过头喊道:“ 对了,哪日你得了闲别忘记来我家,我娘给你留了好茶呢。” 十方望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笑笑,应了。
驿道边,茶棚里雾气缭绕,锅里热水正好,茶叶上下浮沉,小虎的小短腿颠颠跑过来对炉灶边的人说:“ 伯伯我帮你添柴。” 那人慈爱的摸摸小虎的头。这时四宝慢悠悠走进,叫了一声 “ 爹。” 爹爹一脚踹过来:“ 又跑哪去了!还不去招呼客人!” 四宝嘻嘻笑着揉揉屁股,汗巾在肩上一撘,也开始端茶,抹桌子的忙活起来。这一忙就一直忙到太阳西斜,四宝翘着二郎腿躺在长条板凳上,乘着落日余晖哼哼着:“一碗茶来喉吻润, 二碗茶来破孤闷,三碗四碗发轻汗,五碗通体肌骨清, 六碗便觉通仙灵,七碗,七碗茶可吃不得也........” 恰有人问:“ 如何吃不得?” 四宝正要作答,抬眼一看,是那讨人厌的黑脸官差。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可别说你是来吃茶的。” 那官差壮实身板坐在对面:“ 过几日要收茶税,我来先言语一声,望家家户户早做准备。” 四宝闻言坐起:“ 早春茶还没采完呢就要收税,你疯了吧?” 这时爹爹走出来瞪四宝一眼,答道:“ 放心,我会通知乡里。” 黑脸官差点点头,走了。 爹爹踢踢四宝的凳子,沉声说:“ 税赋重也不是第一年了,他也是听上头的吩咐,你跟人家置什么气,那一身腱子肉,你打也打不过。” 四宝撇撇嘴 :“ 嘁! 就是讨厌他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官差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天色暗下来,四宝把小虎送到翠翠家,又跑回来帮爹爹收摊。刚把一切收拾妥当,鼻头一动,隐隐的闻到有花香,可是此时春分刚过了几日, 除了迎春与黄馨花开的多,海棠和桃花等开的并不盛,再细细闻,也不是熟悉的花朵味道。正好奇着,就看见远远的过来一队人马,皆着白衣,左侧男子都束发高冠,打扮好似道童又不似道童,右侧女子各个手挎篮子,里面是片片花瓣,红艳似血,难怪花香袭人,最中间十几人抬着一方大大的轿辇, 薄纱幔帐围了好几层,只看得清是一人端坐中央,模样都看不真切。 等这队人走过了,四宝还望着愣神,心里寻思这是什么人啊,好气派的阵仗。爹爹过来轻敲他的头:“ 别看了!回家了!”
连着忙了几日,直到了清明这天,四宝醒的极迟,一夜雷雨也没打扰他的好梦,醒来看看天色还是昏暗暗的,说不清是什么时辰,便翻身再睡。等再醒来时脑子里像搅了浆糊一般混混沌沌,倒是肚子先清醒了,咕咕叫了好几声。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吃的,想着,也许爹娘去扫墓了吧,才没顾上他。便随意抹了把脸朝翠翠家走去。 还没进门四宝就闻到一阵阵醇香,翠翠戴着藕荷色的小围裙在炒茶,白白的胳膊拿着炒茶帚在锅中翻炒,新叶跟着旋转不停,茶香四溢。 翠翠做的认真,并没发现有人来了,偏偏大黄好煞风景的汪汪叫了两声,抬头看见四宝,瞪着他说:“ 你才睡醒吧,早上踏青你都没去。” 四宝从兜里掏出一条颜色鲜艳的五彩绳,讨好得递到翠翠眼前。翠翠看也不看,只朝里屋喊了一声:“ 小虎,有人送你东西。” 小虎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小手小嘴上都是油滋滋的,他可不在意这些,眼睛亮亮的东张西望:“ 在哪呢? 在哪呢?” 四宝叹叹气,只得把五彩绳系在小虎的手腕上,小虎也乐呵呵的把包子塞进四宝嘴里。四宝嘴里嘟嘟囔囔的问道:“ 就你俩在家吗? 你爹娘去扫墓祭祖了?” 翠翠没停下动作:“ 没,去拜神了。” 四宝不以为然:“ 是拜佛吧? 去寺庙了?” 翠翠擦擦额角的汗:“ 不是呀,怕是镇子里就只有你不知道了吧,也是,茶棚在驿道边上,回了家你又除了吃就是睡。” 四宝过来摇翠翠的肩膀: “ 好翠翠,算我孤陋寡闻好不好?快告诉我是什么神? ” “ 前几日来了一堆人,说是个什么什么天灵教,治好了刘员外的病,刘员外就把他们都请进了自己家的大宅子,旁人去祈福,更是求什么来什么,求财的在路上就能捡到金子,求子的第二天肚子就鼓起来了。大伙都说是真神下凡呢,能活死人,肉白骨。” 四宝讶异的合不拢嘴:“ 刘员外可是早就病入膏肓得啊,真的又活蹦乱跳的了?这事情好生奇怪。” “ 一开始也是有人不信的,后来九华寺的住持圆真大师也来了几次,跟那个教主密谈许久,住持德高望重,人品大家都知道的,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信那个教主了觉得他有大神通。我爹娘也是起了个大早带着礼物去了呢。那个教主还说孩童心思纯净,早日信教更容易得到神谕。” “ 那你爹娘怎么没带小虎一起去?” “ 他们先去看看,若是觉得灵,肯定会带他去的,对门的刘大嫂还有前院的胖哥前几天就把孩子送去了,说是要待上七天,开天眼,得神谕。”说话间,翠翠又去厨房拿了三个包子端到桌子上,四宝也毫不客气,三口两口吃掉两个,还问:“ 那你怎么没跟着去求点什么?” 翠翠把几根碎发撩到耳后,笑着说:“ 一是这种稀奇事我觉着古怪,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二是我没什么想要求得,况且都去拜神了,谁来干活呢。” 四宝把最后半个包子扔给大黄,手上的油随手抹在衣角,坏笑着瞧着翠翠:“ 我说也是,我娶你这事都定了,你还哪有什么好求得。” 说着话手还挑在了翠翠小巧的下巴上“ 等我去探探究竟,回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翠翠气急,正想拍掉这只色手,他却已极快的抽出手跑出门外了,翠翠两颊浮上红云,只得暗暗跺了跺脚。
四宝晃晃悠悠走到刘员外宅子门口,看到院子里跪着好多人,山呼 “ 神启真佛! 通天灵法!” 高台上还有几个孩子披红带绿,席地而坐,小虎就在其中,正想往里进,却横出了一只手拦住了他。一个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地说 “ 今日人满,明日请早。” 四宝想起那日的队伍里远远传来的花香,女子皆提篮,篮中鲜花红艳,似火似血。此刻离得如此近,这女子身上的香味厚重扑面而来,只觉得香的好生奇怪,哪里奇怪呢又说不出来,四宝打了个喷嚏的功夫,那女子已极快的关上了朱红色的大门。 四宝邪邪的一笑,这还能难得住小爷? 转身走到后院,一个转身就翻过了墙。 蹑手蹑脚的趴趴门缝,此时青天白日,有几个屋子却看起来黑漆漆的,四宝心下想应是屋子里围着幔帐又或者窗子糊上了什么挡光的物件,肯定有古怪。于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推门就进。这屋内平白无故放着几口大缸,上面盖着木板。四宝不做他想,随手打开一个,却是空的。皱皱眉走向另一个,本以为也是空的,谁知里头是干瘦枯槁的刘员外,瞪大双眼,目眦欲裂的泡在缸里,里头半缸红色的水,这场景太过诡异,吓得四宝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强定了心神,又打开其他几个,陆续是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员外夫人,和粉雕玉琢的员外小姐,可此刻他们毫无生气面如死灰,两颊凹陷,骨瘦如柴,像是被什么吸干了魂魄一般,何其可怖。最后一个却是在四宝家后街的乞儿,不过十岁左右,靠着邻里街坊们的接济才长到这么大。他在缸里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眼睛只是一片惨白。四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喘着粗气,又气又怕,又惊又怒........恰巧此时,门外传来说话声 “ 你把屋子里那些没用的东西处理掉吧,我去在弄些小孩来。” 四宝心惊肉跳,四下一看,只得跳进那口空的缸里。 把木板抬高一点点,从缝隙里偷偷瞧着。又是一阵香气袭来,一个白衣男子进了屋,他走向左侧一口大缸,也不知做了什么,刘员外像是一堵破败的城墙突然倒塌一般突然分崩离析,块块骨肉掉落,最后那骨头架子也融进了缸内那红色的水里。眼瞧着这人正处理着员外夫人,下一步怕是就要轮到自己栖身的这口缸了,四宝紧张的汗水滴滴滑落,眼珠子乱转。 白衣男子走过来,手刚搭在木板上,未曾想四宝猛地从缸里跳出来,还一把推翻了缸,缸内的水流了满地。那人脚下沾到了水反射性的整个人跌在地上抽搐不停,皮囊上处处立刻爆裂开来。露出已经腐烂的寸寸皮肤。四宝慌不择路看也不看的往出跑,心下想,总算知道为何那香味如此古怪了,原是再多的花、在厚的香粉也盖不住那丝尸臭,幸好他机灵,临时抱佛脚的在缸内撒了泡童子尿,本想着别无他法,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的有效。
四宝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翠翠家,喘着气讲了自己所见所闻,翠翠杏眼圆睁:“你别唬我,哪有这种恐怖的事情!” 四宝直咬牙:“这么大事我骗你做什么,要是假的,就叫我娶不到你,光棍一辈子!”翠翠心绪不宁,四宝平日里不着调惯了,对自己的心意确是真的,这话听了倒是不由得不信,细细想来急得直哭:“ 可是,我爹娘刚刚回来把小虎带走了呀!” 四宝一愣,握住翠翠得手:“ 你别哭,别哭,好好在家等着,我肯定把他们都带回来,你别出门,就在家里等着,听话!” 四宝急吼吼的往出走,翠翠忙唤住他,从自己脖子里拿出一个三角形的明黄色符纸挂在他脖子上,说:“ 我娘说这是一个云游的道士赠的平安符,你带上,一定要小心,” 四宝点点头,夺门而出,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把翠翠家大门上的锁锁住,翠翠在里面推门也推不开“你锁我做什么!”只听见四宝远远地声音传过来:“ 太危险了,你好好在家,就算我有什么不测,也要你活着。” 翠翠倚在门框不自主的滑到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刘员外的宅子房顶趴着两个人,正是四宝和十方。四宝看看十方怀里的经书,问道:“ 你师父就让你带了一本经书?这个管用吗?” “ 师傅说是这本是上乘佛法,平时束之高阁,我都没看过,应该管用的。” 四宝眼珠转了转“ 我们势单力薄,不如兵分两路,我去前院动员大家,你去后院打探,等我领着人冲进后院,我们里应外合直捣黄龙!” 十方点头:“ 你多加小心。” 四宝到了前院,并未见到有人把守,高台上的孩子们也都不见了。倒是镇子里的居民大半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神启真佛! 通天灵法!神启真佛! 通天灵法!” 像中了邪一样翻过来覆过去只此一句,四宝心下一跳,自己爹娘竟然也赫然在列,四宝扑到他们面前不迭的喊着“ 爹! 娘!” 可二人毫无反应,仍然一下一下的跪拜磕头, 额头已隐隐有血渍,四宝别无他法,只能把手垫在地上,不让他们磕破了头,大声叫喊其他街坊,所有人都无动于衷。这时,后院传来打斗之声。四宝冲到后院,正看到十方嘴角流血半倒在地,那佛经摊开在一旁,上面竟是空空如也。几个孩子躺在一侧,眼睛闭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遭不测。对面似笑非笑站着的人正是这所谓天灵教的教主,他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琼鼻玉唇,加之眉间一点红痣,确是不似凡人,美得妖异非常,直教人分不出性别。十方咳出一口血沫:“ 你到底是什么妖物!”这人微微仰起头,开口了,嗓音竟也是处于男声女声之间:“本教主是神启,天命所归的真佛下世,救万民于苦痛,普度众生!”四宝没忍住啐了一口:“ 我呸,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还说自己普度众生,他们明明都被你的妖法催眠了。”神启拈花一笑:“世间诸多苦厄,我正是救他们于水火中啊!”说完,眼光如两道利剑,射向十方。十方心口一痛,神启的话如魔音入耳,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放大.........十方皱眉强行念咒驱走,心下想这妖物好厉害,乱我心神。这时,从他身后走出一个人,十方怎么也没想到,是将他抚养长大悉心教导的住持圆真大师,不禁喃喃:“ 师傅!你怎么!怎么!” 圆真双眼赤红,目光凝滞,充耳不闻。这时香味袭来,那些白衣的男女都盯住了他们俩,四宝赶紧把十方拽起来,往他怀里扔了个降魔杵,一边又撸下手腕念珠,扔在朝他扑过来的一个女子脸上,这女子发出凄厉惨叫,脸上嘶嘶冒烟,片刻便倒在地上化为腐尸。十方边打边问:“ 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四宝又用金刚铃打在一个人肩上,答道:“ 你取经书的时候,我在寺里转转顺便拿了点轻便的法器,不然咱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人且打且退,直到后门附近,那教主却忽然步步逼近,伸出一只手直抵四宝心脏处,就在这时,凭空跳出一个黑影,长剑一推立刻把他顶了回去。四宝定睛一瞧,是那个黑脸官差。四宝终于喘了口气,借他二人缠斗的时间,十方冲到圆真大师面前一声声的叫着师傅,可住持双眼睁着却好似入定一般,完全没有反应,此时一个白衣女子冲到十方背后就是一掌,十方顿时口吐鲜血喷了住持一脸。四宝连忙将手中轮宝抛向那女子,在一摸自己身上,不由得苦叫连连 “ 糟了糟了! 一件也没有了!”
此时住持满脸是十方的鲜血,眼中的赤红之色却褪去了,看到面前情景痛心疾首:“ 为师被心魔所控,误助邪物,妄想逆天改命,平添寿数,实是大错特错了!”十方心急如焚:“师傅,你没事吧,现在该怎么办!”圆真眼中红光突然大盛,又转瞬而逝:“我愧对佛祖,魔障深重无法驱除,但你心思澄明,无欲无求,一心向佛,为今之计只有把我平生修为全都悉数传予你,望你消灭这邪物,我在九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 说完把手放在十方脑袋上,口中梵音靡靡不断,十方头痛欲裂,片刻过后却又通体顺畅,再看圆真大师,早已倒地不起,气息全无。十方跳起来咬破手指,在那空白经书上快速的写着佛经。 那边厢那黑脸官差虽身板壮实,武功高强,却无法与那妖物之力抗衡,转瞬之间,竟是被他把整颗心脏都掏了出来。那教主笑意更深,嘴角裂到正常人不可能触及的弧度,伸着手就冲着四宝冲去,四宝大骇,叫天天不应,背心抵着后门却出不去,眼瞧着那手已凑近胸口,后门却突然不知被谁从外面打开,四宝猝然跌在地上,瞧见翠翠的靛蓝裙角。 在四宝这一晃神的空档,教主的手已直戳他的胸口,未料刚触及衣衫,指尖就像被烧灼一般刺痛,四宝望向自己胸口,翠翠送的护身符从里衣窜出。挂在衣衫外。 教主转身冲向十方,那经文眼看就要写完,四宝心生一计,双手在唇间飞快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跟在翠翠身后的大黄狗立刻飞奔出来,咬住教主裤腿。 就在这时,经文完成,十方双腿盘起,双手合十,口中默念 “ 南无阿弥陀佛........” 之前四散在各处的降魔杵、金刚铃、念珠、轮宝凌空飞起,落在那妖物脚下,将他定住此处再不能动,他在法阵中很快脱出了皮囊,面容片片凋落在地却无血液喷溅,只余肉块,却还在大喊:“我普度众生,你们逆天而行,定遭天谴!”经书飘过来展开裹住了这个不断惊叫的黑色影子。不过一时三刻,经书掉在了地上,那个黑影消失不见了。 四宝摸着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问向十方:“ 到底是什么妖物,这般厉害?” 十方仿佛用光了力气,顾不得擦满头的汗,躺在地上:“一只恶鬼。”
镇里的居民在把这场祸事中无辜死去的人们葬在了后山,端午节那天,四宝在黑脸官差的坟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又从两个食盒里端出七大碗茶,然后靠在坟边翘着二郎腿:“ 上次你问我第七晚茶如何吃不得,现在讲给你听,一碗茶来喉吻润, 二碗茶来破孤闷,三碗四碗发轻汗,五碗通体肌骨清, 六碗便觉通仙灵,七碗,七碗茶可吃不得也,脚下习习清风生,蓬莱仙山在何处? 乘风直达缥缈峰。” 四宝叹了口气,又说:“ 喝了这七碗茶,愿你已身在蓬莱仙山吧!” 话音刚落,有个小小的身影一脚深一脚浅的跑过来,不是气喘吁吁的小虎还能是谁:“ 四宝哥哥,我姐姐叫你呢!” 四宝直起腰,远远地看见翠翠在摆手,起身拍拍屁股,抱起小虎一路跑过去。
下山路上,四宝问:“ 翠翠,你上次没唱完的那个采茶调,五月是什么来着?” 翠翠笑了露出可爱的兔子牙,脸上两个俏皮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五月采茶是端阳,龙舟下水闹长江,前后坐着划船手, 中间又坐打鼓郎。” 小虎举着手里的小风车,大声说:“ 姐姐,我要去看赛龙舟!” 翠翠想了想,看向四宝:“ 不如去把十方叫出来,一起去看赛龙舟?” 四宝连忙摇头:“ 十方刚当上住持,寺里头忙着呢,咱俩把小虎也送回家,然后,嘿嘿,我和你两个人去看吧,” 小虎不高兴了,胖乎乎的小身子扭来扭去:“我不我不!我就要看赛龙舟!就要看!” 四宝把他按在怀里,只问翠翠:“ 诶翠翠你接着唱呀, 六月采茶是什么,七月呢,八月呢?快唱给我听。”
翠翠的歌声清脆婉转,响彻山林,和着拂面微风,更有林间鸟语。
“ 神通鬼 ” ————神通鬼为鬼中精灵,具有非凡的感召力,号召力,喜欢说神话,做鬼事,迷惑世人走火入魔,迷崇妖邪,渐离人道,而行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