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醉生在头前引路,一行人有说有笑,拐了几拐,来到范阳楼的顶楼。
顶楼就是顶楼,风景这边独好。
从这里凭栏远眺,视野非常开阔,可以将范阳楼周边方圆几十里的景致统统收入眼底,一览无余。
而更出乎狄仁杰预料的是这顶楼和下面四层的布置居然已经被收拾得截然不同。
原本的十八张大台被全部清开,偌大的一层楼里,空空荡荡,连原本应该有的屏风都撤下了,仅仅只是在场地中央摆放了一张四方桌和四把椅子。
这四方桌是普通的四方桌,这椅子也是普通人家的椅子。
桌椅不大不小,刚好够四个人坐,属于最为常见的尺寸。
这样的布置,在这样的空间里,陡然间,显得极其突兀。
更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此情此景,在如此空荡荡的地方居然会彰显出一种迫在眉睫的无比尊贵与奢华!
狄仁杰不由得一呆、一惊,心中暗想:“在范阳楼里能用如此规格来款待某人,恐怕非帝皇所不能享受。一整天只为两个人做一顿饭,自打范阳楼开业以来这应该是前所未有的。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了。由此可见,罗醉父子待自己的确是一片赤诚。”
于是乎,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的感激、感动与感佩!
罗醉父子哪里不知道狄仁杰此时此刻的想法?
他们可没有理会那么多。
他们对狄仁杰今天的义举也是深为感佩。
他们是这里的主人。
他们说了算。
他们只知道必须要好好地感激自己的恩公。
他们完全可以用帝皇都不曾享受的规格来礼遇狄仁杰。
当然,也包括小小的狄安。
毕竟,帝王终究是帝王,贵客始终是客,再怎么样也无法和自己的恩人来相提并论。
他们俩一左一右,站在两旁,满脸喜滋滋地,频频抬手,请狄仁杰和狄安落座。
狄安摆摆手,不肯。
一侧身,站到了狄仁杰的身后。
他很乖巧。
他从小在官宦世家里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熏陶。
他知道,打归打,闹归闹,可说一千,道一万,终究都是狄家自己人的内部的事情。
但,凡事都有个度。
里是里,外是外。
在外,毕竟尊卑有别。
主是主,仆是仆。
小厮要有小厮的样子。
尤其是在一个相对比较正式的场合,自己更不可以不合时宜的僭越。
因为,狄老太太曾经偷偷地告诉过他,她年轻的时候之所以会嫁给狄仁杰的爸爸当老婆,就是因为狄仁杰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条汉子。
他不仅爱憎分明,而且还懂得隐忍、懂得守规矩。
守家里的规矩,守官场的规矩,守不收钱的规矩。
所以,眼下他怕坏了规矩。
他不敢有辱老爷家的门风。
他更不敢忘记了老太太很多年以前对自己的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