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潼关在望了。
这时,身后蹄声急促。
回头一看,有十几个人打马扬鞭,飞驰而过。
狄仁杰细一大量,这些人个个高头大马,孔武彪悍,穿黑衣,背弓箭,系红带,或背刀,或挎剑。
为首的,浓眉短髯,神色凝重,还手提了一柄大砍刀。
由于道路湿滑,这大队人马从旁一过,马蹄翻腾处,泥点飞扬,顷刻间,就溅了狄安一身。
狄安正气不一处来呢!又遭此劫难,不由得怒不可遏,冲着那一彪人马,破口大骂:“我操你十八辈祖宗。”冲到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急射而出。
“哎呦”一声,竟把末尾那人给打下马来。
这么一闹腾,那一队人马立即调转马头,又冲了回来。
为首的大汉用大砍刀点了点狄安和狄仁杰,骂道:“萍水相逢,你们暗器伤人,想干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狄安指了指脸上的泥点,理直气壮道:“小爷我这张脸价值万金,正要找你们讨个说法呢。”
为首的冷笑:“价值万金?!难道你这一层皮还比天后的脸面更金贵?!”
狄安也冷笑:“你们给不起这个价也没关系,只要给小爷我磕个头,认个错,小爷我就当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为首的大怒,正要发作。
他身后有人听得不耐烦了,拔刀在手:“大哥,别跟他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来料理他。”纵马上前,寒光闪闪,冲着狄安扑来。
狄安机灵,往旁边一闪,右脚一圈,一勾,挑起块碎石来,左脚虚空一踢,石如流星,“啪”的一声,那人捂住脸,仰面朝天,从马上摔了下来。
众人大惊。
为首的一指狄安,大声喝道:“你是并州狄家什么人?”
狄安故意漫不经心,一抬腿,掸了掸脚尖上的灰尘,笑道:“小爷我姓安,叫安金贵,乃薛城天屿县人氏。你所说的并州狄家,不知是何方神圣?”
为首的冷笑:“好一脚‘流星追月’,并州狄京是你什么人?”
“狄京?!”狄安摇摇头,摸摸脸道,“废话少讲,你还是先把小爷我脸上这些泥给舔干净再说。”
众人大怒,纷纷拿出家伙来。
狄仁杰忙上前,连连抱拳道:“众位好汉、众位好汉,莫急、莫急。”
众人一看,是个斯文的官人,长眉细目,精华内敛,举止洒脱,气质潇洒。
为首的道:“这安金贵可是你的家奴?”
狄仁杰道:“不是,他是我侄儿,我们一同回乡省亲。”
为首的道:“那好,你是他大人,你来评个理,他出手伤人,该怎么算?”
狄仁杰道:“在下安任远,小侄年幼,冒犯了众位好汉,我这里赔不是了。”
说罢,双手施礼,深鞠一躬。
为首的还没发话,背后众人已开始大声鼓噪。
嚷嚷着不能善罢甘休。
为首的一举手,众人立即停嘴。
狄仁杰忙转身,回到马车前。
一挑帘,从缝隙中,见那黑大汉双拳紧握,双目圆睁。
眼神中凶光毕露,宛若刀锋。
整个人犹如一头潜伏在森林中狩猎的巨兽——伺机而动。
下一步,随时都会爆发出凌厉的攻势。
狄仁杰一惊,心念百转,忙一伸手,从他脚边一拎,取下个包袱来。
一转身,走到众人马前。
双手将包袱举过头顶,恭恭敬敬言道:“在下家有急事,匆匆赶回,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些普通衣物与盘缠,望众好汉见谅。”
为首的一愣,审视半晌。
众人起哄:“穷家福路,好歹也是个有些身份的人,怎好意思装穷!”
纷纷说要上车子里去搜。
黑大汉在车里一惊,从怀中竟掏出把黑黝黝的大斧来。
不料,为首的一挥手,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好,安相公,难得你知书识礼,我姓董,叫董自寿,今天我们弟兄就交你这么一位朋友,刚才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你回你的家,我办我的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拔马头,领着人又飞奔而去。
边走,旁边有亲信叨咕:“大哥今天怎么如此好说话,他伤了我们两个弟兄,我们一哄而上,把他们料理干净不就得了,一是泄愤,二是顺便捞点外快,补贴路途之用,岂不痛快!”
董自寿冷笑:“你我有大事在身,不可逗留。另外,那两个姓安的也绝非白给的主。”
其他人不解。
董自寿道:“他俩和并州狄家必有关联。”
众人还是不解。
董子寿道:“那小娃娃的一脚‘流星追月’看上去与狄家颇有渊源。”
有人问:“有何渊源?”
董子寿道:“当年,狄京在洛阳群雄大会上就是以一式‘勾脚连环踢’震惊全场的。那小娃娃的勾脚飞踢与狄京的招式极其相似,只不过他没有用连环踢而已。小的尚且如此,那安相公肯定不是善茬。”
大家都没看出来。
董子寿道:“他表面上恭顺,实则轻描淡写、从容不迫,其实力便更非你我兄弟所可以预料的了。咱们老江湖,有了台阶就下,办正事要紧,不必和他们过多纠缠。”
众人恍然,还是大哥有眼水,想得周到。
尽管,他们当中多半是咽不下这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