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很烦2-长亭外

　　狄安也很郁闷。

　　默然半晌，又忍不住反过脸来，开腔道：“小马老了，我没打算难为它，我和你一样，把它当成自家兄弟，可是天公不作美，凄凄惨惨的，好不悲凉。而你，我的公子爷，您老人家也就别苦着个脸了，这天、这人、这马都耷拉着一张长长的小脸儿给我看，我看，我这条小命儿摇摇晃晃地也撑不住几天了。不晓得还能够捱到几时？唉！”

　　狄仁杰被他大声一嚷，猛然一惊，不气，反笑：“好好好，天有不测风云，我狄某人管不着，老马艰辛，不离不弃，任劳任怨，忍辱负重，我也是拿它没话讲，我呢，年轻体健，风华正茂，自然该是生龙活虎、意气风发才对。哈哈！”

　　哈哈！

　　这两天来第一次听到主人绽放出爽朗的笑声，狄安精神一振，也跟着灿烂开怀起来。

　　笑归笑，阴霾略扫，但二人心中依然沉甸甸的，难以尽情释怀。

　　上午出京时，长亭内空无一人。

　　以前的同僚、年兄、旧好了无踪迹，就连多年的至交好友范运生也没有现身。

　　狄仁杰愁苦，狄安也倍感凄凉。

　　这人呐，真如老人们常说的那样，不仅世态炎凉，而且人走茶凉。

　　这一回可把狄老爷的话给活生生验证了。

　　狄老爷为官多年，宦海沉浮，历经刀风剑雨，尝遍酸甜苦辣。

　　狄仁杰一直没有用心听父亲的话。

　　即便听了，也没有完全听进去。

　　他少年得志，诸事还算顺遂，偶有起伏，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聪明与才干，一一化解。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天子脚下，百官云集，波光幻影，瞬息万变，错综复杂。

　　激荡处，暗流涌动，晴天霹雳，雷霆万钧。

　　顷刻间，形势急转直下，无以为继。

　　狄仁杰直直地站着。

　　狄安也直直地站着。

　　主仆二人伫立良久，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对望一眼，转身出亭，登车扬鞭，打马而去。

　　春花初放，咋暖还寒。

　　风儿呼啸，树影婆娑。

　　长长的青石板上，只留下一地落红和一长串冷清的车轮声。

　　途中起雨，不大不小，忽浓忽淡。

　　一路无话，主仆二人一直都沉浸在寒风冷雨中。

　　笑归笑，狄安心想：“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办法，长路漫漫，天地茫茫，这么一直下去两个人非憋出病来不可。穷家富路，原本家底就单薄，一路上用钱的时候还多着呢！这身子骨要紧，那经得起自己折腾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消沉下去了。”

　　想到这，虚晃手中长鞭，猛然吆喝一声：“驾。”

　　或许是受到主人家笑声的感染，老马也缓过劲来了。虽没有再吃到这第二鞭子，竟也随着狄安的这一声吆喝振奋起来。一抬头，抖抖鬃毛。一个喷鼻响过之后，蹄声踢踏，拉着车子一溜烟向前小跑。

　　狄仁杰心领神会，正了正身子，扶了扶腰带，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们走的不清不楚，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明明白白。”

　　一个吐沫一个坑。

　　干脆清朗，掷地有声。

　　“驾”，狄安又大声吆喝道，“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

　　“对”，狄仁杰心中暗念，“长安，我一定会回来的。”

　　此时，老马轻轻发出一声久违了的嘶鸣。

　　然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朝着潼关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