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碎影(十、人体标本)

蝶梦碎影(十、人体标本)

  2016年6月6日

  昨儿晚,又做梦了。

  因为母亲一味地唠叨……我不想和她正面冲突,所以去替别的大夫值班。

  本应该是是丘医生的二线班,他岳母大腿骨折住院了,身为独身女婿的他要帮忙照顾老人,还要接送孩子上下学,当然更要工作,这段时间他整得疲惫不堪。当我临时主动提出替他值个班时,他甭提有多高兴了,连声说着谢谢。唉,谁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

  就拿我来说,三十二岁高龄却至今单身,父母心中的刺,刺就会痛。同学大多结婚,没结的也是名花有主。闲暇时间我成了孤家寡人,没结婚有时间的都是青春小年青,二十出头,活蹦乱跳的孩子们,我和他们隔着沟呢,于是我时不常地替大家值值班,这也是一种双赢。赢得同事领导的好感,赢得自己的充实有事干。

  我喜欢医生这个职业,每天待在医院,看病治病能让我的心感到非常地踏实。

  我的母亲是位退休的中学数学老师,特级教师。敏锐、操心、强势。我和弟弟打小成绩优异,如她所愿双双考入知名大学,双保送读了硕博。我们的工作也不错,貌似没有让她操心的了。没料到,如今的我成了她的忧患:至今没有男朋友,更别说完美的婚姻了,三十岁出头的老剩女,独自游荡在岁月的年轮中……

  不知道是我母亲更年期特别长还是我的境况实在是让她感觉窘迫,只要她一听到谁谁谁结婚,她就忍不住扯上我,皱着眉头,用一种特别让我反感的眼神琢磨我的反应。开始我会为自己辩解几句,后来由着她一个人唠叨,我装作没听见。医院给我分了套房子,我们不在一起,只是周末我不值班的情况下和他们一起。我她想唠叨我,机会不多。

  这一回,我妈她硬生生地敲击我的底线,她或许就是要曾心刺激我的,因为她眼睁睁看到了她绝对不能接受的趋势:我可能到四十岁都找不到男朋友……她托人给我走马灯似的介绍的那几位男士,无一例外地相中了我,却被我短则着一天,长则一个月全给下堂了,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怀疑我的性取向有问题……

  那天,我回到家她不辞劳苦又给我介绍了一位,我毫无耐心地听完她描绘的对方无比优秀的条件,直接给回绝了她替我安排的相亲日程。我母亲怒发冲冠,告诉我不去相亲就永远别回来了。我第一次因为这种事和她顶嘴了,她当即愣在那儿了,我甩门出来了。

  周日我便替丘医生值班去了。

  平时值班,我习惯夜里查完房,干些白天没干完的文案活儿,一般都在十二点左右才睡。

  朦朦胧胧中出现一个场景:一栋灰色的大楼矗立在我眼前。

  我认出来了,第x军医大学我熟悉不过的大队楼。

  那是一个安宁的盛夏的夜,我的耳边时不时响着蚊子们“嗡嗡”的寻食声,翱翔在我周围对我裸露在军装外的脸和肢体狂轰乱炸,我拿着灭蚊器到处喷洒。

  我一个人坐在大队的门口,伴随我的是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门外是虫鸣星稀的夜,这座楼里是酣睡着的几百号同学,我在为他们值班放哨……

  我一身学员装,短䄂裙子,腰里扎着武装带。

  坐岗值哨是军校学员平常的生活职责,每天轮流值岗。

  这座大楼总共六层,二楼是大队领导办公区,其余都是学员寝室。领导们每晚除一人留夜值领导岗的班,其余人的下班都回家了,大队领导值班就是在这楼里睡一觉,有重大的事情叫他。重大的事情我从来没碰到过。中队领导就是父母官儿,随时住在队里,早上起床晚上熄灯都由中队领导监督完成,他们的值班室在一楼,离我坐岗的地方不远。

  我看见这些怀孕的母蚊子一只只在我周围侍机而动,我观察它们,好像是中华按蚊,也有伊蚊,微生物课上见过它们的标本,想到它们被钉在大头针上的标本,心底有一股暖暖的暗流在涌出,真是奇怪。

  本来我拿着本书瞅准机会往死拍它们的,当这种温暖的情愫弥散至我的每寸肌肤时候,我目不转晴开始欣赏它们了,仿佛这群蚊子散发出福尔马林味道,一团团紫色的幸福在飞绕……

  为什么会这样?

  我正独自沉浸在欣赏蚊子的痴迷中,突然听见楼顶木地板发生细微的“吱呀呀”的脚步声,再仔细听又没有了。心想,大概是值班领导夜里上厕所弄出的声音吧。

  我没当回事,继续欣赏蚊子。

  “吱~吱”脚步声又传来了,夜深人静分外清晰,走一下,停好久,声音很轻,像蹑手蹑脚的那种。这栋样是老楼,全是木地板,下面好像是空的,人走上去总是咯吱咯吱的。

  又隔了十几分钟,那个声音又响了了“吱吱呀”,不对,领导上厕所不能是这样,像散步似的,一走一停。

  最近,我们楼出了个变态,女生洗了晾在外面的内衣时不时丢失一两件,队长为此很恼火,想了好多法子,都没抓到,于是嘱咐夜岗的学员,一定多加防范这个变态,他就在我们学生中间。

  我突然想到了这个事情。责任感督促我赶紧上去看看,说不定真是那个变态出现了。

  我轻轻地上了二楼,尽量让自己脚下不发出一点声音,靠着墙角走,不让那变态发现自己,这样冷不丁逮他个正着。

  刚上楼,隐在楼梯拐角儿的我,探出头往走廊深处瞧,果然,走廊最里面有一个人影儿,在昏暗的灯光下站着,背对着我这边。

  他穿着军装,怎么会?他穿着军大衣!!!

  盛夏之际,没有风扇空调都热得流油,他居然穿棉大衣!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我心一横,向他走去,脚下还是尽量保持寂静。

  快要接近他了,他却毫无反应,仍旧背向我,他在沉思?

  他的背影是如此熟悉,我吃了一惊,是谁?脑子里迅速过滤我认识每一位男生,对不上号。

  这时,他好像察觉背后来人了,刚要转身,我大跨两步,毅然先他反应之前,右手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下,他很高大,我需抬高手够到他。

  他没有惊讶,缓缓转过身,对着我。

  我大叫一声,他的脸,只有下半部,从眉弓往上整整齐齐被切没了,他的嘴大张着,牙齿上挂着阵旧的血痕。

  我认出了他,我们解剖室一座半高人的标本,放在长方形玻璃容器中,立在桌子上,在我解剖实验室座位的后面。

  他被制成了交感神经网的标本,胸腹皆剖开,内脏交感神经网络被标成荧光黄……因为容器容积的问题以及讲学的需求,上面从眉弓去被切去额头,下面至大腿根部被截,双上肢从腋窝下被去掉,只有躯干和多半个头。他的头是仰着的,我坐在他标本下面的登子上仰望他时,看见他从上面流到牙齿上血痕仍旧清楚地挂着,那是制作标本时留下的。

  我们几个女生上课时常悄悄地议论他。

  据说,他是我们上几届的学员,因为情虐,杀了他的同学皆女友,后来他被执行了死刑,躯体捐给了学校。

  每每坐在他前面上课,我总觉得后背发凉,似乎他在看着我,虽然他没了眼睛。不光我,我边上的女同学,我的好友张春晓和我有同感,我们从心底里畏惧他。不光因为他永存的姿态,还有那个传说。

  我惊醒了,眼睛里全是泪,惊恐之余,满心的凄凉,我不知道我究竟在难过什么,这种揪心之痛来自哪里?

  我管不住眼泪,不断地流,仿佛失去了控制,枕头湿了一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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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oyu6215

分类:小说

状态: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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