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碎影（六、怪物）

　　我的小心脏象一面鼓似的擂得“咚咚咚”直响，打记事起这是头一遭进男厕所，虽然明知里面十有八九没人，但是仍然感受到浑身的不自在。

　　一进门，被这间厕所的豪华给震慑住了，地面铺着高档地毯，比办公区的色更深些，踩在上面柔软厚实。

　　进入门厅首先印入眼帘是对面一排洁白干净的洗手池，池子上面很变态地装着一排桃形的镜子。我停下脚步没往里走，这么多的镜子，镜子对面便池间的位置，一旦有人进来便池间的人就能从镜子里一览无余地看见。

　　我往镜子一侧蹭过去，尽量避免出现在镜子里，大半夜的在这种鬼地方，突然在这么多镜子里看见数个自己，要多瘆人有多瘳人。我记得不知道在那看过一本小说，小说名字和内容全忘记了，唯独记得其中最令我恐怖的一个情节：一个舞蹈演员特别勤奋，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苦练。练功房四周全是镜子，为的是让舞者看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随时能自我纠正偏颇。那一夜舞蹈者一个人在空旷的练功房里翩翩起舞，三百六十度乘N圈地快速旋转~旋转，她的眼睛无意识地瞥见周围那圈儿镜子里，她的镜像并不是一致地舞着，其中有几个还是一个静静地站着，这一瞥吓得她不轻，她停住身形屏住呼吸慢慢转着身仔细观察每面镜子里的自己，这一看更吓得她魂飞魄散，有一面镜子里没有人影儿，却有周围场地的背景，她试着站在镜子正中，镜子里仍然如故，她冷汗刷刷地顺着鬓角流了下来，眼角余光却见这面镜子的旁边那面镜子里，有两个自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形状表情和她现在一模一样，她被吓着浑身筛康，差点尿失禁。这个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镜子里后面那个她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把掐住了前面那个她的脖子，而她同时感到脖子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扼住，脸色青紫，很快就窒息死亡了……

　　所以我后背贴着镜子站着，宁愿让便池间的人看到我，也不想自己瞅见镜子里数个自己。

　　镜子左侧也就是厕所最里面是一排整齐的白色小便器，正对面是厕间，厕间是全封闭的，门还挺高，十个厕间的门全部关着。“嘀嗒……嘀嗒”不知道是哪个水龙头没拧，给这个场所又平添了几分恐怖，四周死寂，滴水声更显得突兀令人惊惧。我强压住内心的恐惧，眼睛扫视着眼前的十几扇门。

　　没有异常，每个厕间都安静如初，不象里面有人的样子，当然除了不是人以外。这种连空气都隐藏了的悄无声息的寂静，让人发狂，此时的我不在意那个人在与不在了，只想尽快从这里出去。

　　我正要转身离去，突然，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个影子，在最角儿上的厕间，一个灰色影子从厕间下面的缝隙里面，有个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竖毛肌收缩，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儿，有人！

　　亏得是地毯柔软，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进来人，他大概还没顾得上往外看。

　　我退缩到角落里，屏息观察。

　　假如是那个人的话，他看见我鬼鬼祟祟地缩在这里，我该怎么和他解释？

　　等了几分钟，那个厕间一点动静没有，我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鬼使神差，我猫着腰悄悄挪过去，站在门口，隔着门仔细听了听，确定里面没动静。

　　咦，门把手上有个小空隙，我蹲下身子凑过去往里看。

　　厕间好大，两个便器，一大一小，上面没有人，旁边居然有张一床，像医院的诊断床，天！

　　我看到了什么！

　　床上有人！

　　一个人坐在床边，两条腿搭拉在床下，腿上竟然是什么也穿裸着的，有点不对劲。

　　当我的眼睛顺着这两条腿往上再看，我倒吸了口冷气，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床上坐着的人正是我要找的那位：带我来这里的那个司机！没错，就是他！

　　他的腿和脚是两只小肉芽！发育不全的海豚脚！顶多十厘米，畸形的支在床上。

　　床边搭拉着的是两条正常比例的腿，那是他的假肢吗？

　　不对，凭着多年行医的数重感觉，我怎么都觉得那是一双人腿，不是义肢！因为它的颜色，皮肤的质地，比例和汗毛……我太熟悉了。

　　我想再看清楚点那双腿大腿根部的构造，下意识往前凑了凑，身体有些失去平衡，手下意识地扶在了门把手上。

　　“谁！"里面厉声呵问。

　　我本想清清嗓子回答他，虽然这种局面有些尴尬，好好解释解释一定会过去的。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那双腿的根部：白黄的脂肪酱红色的肌肉，再熟悉不过的构造，人腿无疑！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那个人极其敏捷地套上了那双人腿。我迅速转身，飞也似地跑出了厕所。不择方向，在空旷的楼里拼命地跑，我听见后面踢踢挞挞的追击声。尽管我拼尽全力七拐八拐，后面的声音却还是越来越清晰。回头瞄一眼，那个司机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离我越来越近。

　　一下子逃进了死路，这是电梯间，除了后面周围没有路了，眼见着这个怪物，穿着人腿的恐怖畸形人要抓到我了。狗急了还能跳墙呢，我急中生智，“啪啪”摁了电梯，这时候他已经到了我背后。电梯门开的一刹那，他薅住了我的肩膀，我拼命挣脱着挤进了电梯，他也跟着进，电梯门一下子把他关到外面了，一刹那他只好松开手，眼睁睁地见我跑脱了。好险，我满脸汗水狼狈不堪，刚想喘口气，坏了电梯不走了，怎么回事？急得我直跺脚，那个畸形人马上会弄开电梯门进来的。

　　不知怎么地，我摸到脖子上挂的牌子，一把扯下来在电梯摁纽盘上刷了一下，又摁了地下二层，成功了，电梯晃悠着启动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地下二层，因为从这里来的吗？我从那里能逃出去吗？正胡思乱想呢，电梯越行越快，下坠感越来越明显。来的时候从地下二层到地上二层，很快就到了，这会儿怎么这么久？电梯操作盘上地下二层指示灯一直亮着。

　　不对，照这个下行速度就是地下五层也该应该到了

　　电梯无声无息，还在急速下行，我计算着，按一分钟一层的速度，现在过去有一刻钟了，应该到地下十几层了……这个世界上有地下十几层的深挖洞似的建筑吗？

　　呼呼地，从密闭的这么好电梯缝隙中居然灌入了强劲的风声，这是要坠入地心节奏啊！怎么还不停？

　　我无所适从，风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低。

　　电梯继续无休止地快速下行。

　　我绝望了，电梯最终会停下来吗？打开门时，我敢肯定，看到的一定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