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碎影（二、黑暗源头）

　　六年前的网络博客日记！二零一六年年五月二十一日，没头没脑的，日期后面就直接进入内容了。我猜网名叫Catkin的人就是躺在二号病房的睡美人。没有访问者更没有评论，它就这么静悄悄躺在互联网的角落里，被尘封了六载。它被主人设成了除了主人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见的模式。幸运地是虽然过去六年了这域名网址仍没有更变。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多来，多少资深专家都无法研透她的问题，包括一些最基础的边角料：长睡不进食，生命体征平稳，不衰不老。如果这些真是她的日记，那么打开她神秘机体的钥匙就攥在我手里了。

　　我这条臭咸鱼要大翻身了！因为它我写出了优秀的论文，或许还能得个国际大奖，丰厚的奖金在向我招着它的小手儿。嗯，接着，我堂而皇之地顺利毕业，谁都挡不住，包括我的变态导师！我的成就会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后悔他当初用那种弱智方法蹂躏我的自尊，后顿足垂胸懊悔他有目不识才俊。那个戴着旧式黑框眼镜不起眼的我成了他最优秀的学生，好讽刺好爽的结束……

　　好工作会自动找上我，我再也不用为金钱发愁了。我拥有一所大房子，把我农村的父母接来享福。爱情也会射中我，虽然我其貌不扬，但我才华横溢，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帅哥儿那会儿反转态度，是趋之若鹜……

　　想到这里我兴奋不已，拉上窗帘，关了手机，坐在电脑前继续聚精会神地阅读:

　　黑色的怪车行进在黑暗中，车的噪音极小，近似可以忽略，我第一次见静音似的机动车。不知怎么的，那晚的路上有很长很长一段没有路灯，路面漆黑一片，他打亮远光灯，好像走在五环上，我不敢过多朝周围环顾看，担心引起他警觉从而激怒他。

　　这个人从面相上看上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相，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点什么。

　　我讲起我弟弟小时候的趣闻：一个腼腆，乐于助人，热爱小动物的孩子，大雨天树下拣回的小鸟没喂活死了，他难过了好几天，拿只火柴盒装着死鸟，要埋到树下，还拉着我一同举行埋葬仪式……我边讲着边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着他，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继续开着车。我的脑子搜刮出无数恐怖小说和电影的情节，最最厉害的刽子手往往都是面目慈善之流，大恶隐于大善中。想到这儿，我讲不下去了。原本是想唤起一丝他的良知，现在看来，这么做只是徒劳。

　　车身猛烈起伏颠簸了一下，车身明显地朝左边倾斜了。他停下车，开门下去查看，从车前绕到副驾方向的车轮边。我也伸长脖子往外看，外面黑乎乎的，我这侧车轮下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我脑子飞快在算计着：要不要拿起挡风车玻璃下那把凶器，先下手为强，把他给解决了呢？不行，假如我真能杀得了他，他背后的组织呢？会变本加厉追杀我们，这样一来，我非旦没弄清他们为何要追杀我弟弟，反过来，我没能杀死他，把自己的小命儿也葬送了。想到这，我熔断了脑子的冲动，坐着那儿没动。

　　他重新上车，打方向盘尽力绕过去石头，我注意到，现在应该不是行驶在主干道环路上，路变成单行道，侧面是黑黝黝高耸的山峦，本能告诉我，这是朝北京的东北方向驶去。

　　我很害怕，却又异常镇定，这就是我。

　　我怕死，怕疼痛。但为了亲人，这两者都能毫不犹豫领受。某种意义讲，我特别狠。我是个医生，太了解疼痛和死亡了，但我敢挑战它们的极限，我一直想知道，疼痛的极限感受，以及疼痛的极限是不是死亡。

　　所以，我一边紧张害怕，一边却又非常好奇刺激，他们是些什么人？

　　“你每次开车出来办事，怎么看待你的目标的？"

　　等了几秒钟，他回答了：“行动前我们被告知，目标是坏人，必须死。"

　　“比如…他怎么个坏法？”

　　“我们只需要知道“坏"一个字就行，其他多余的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简单冷漠的杀人规则。也对，知道太多，影响他们的情绪。收到命令，去执行，就这么简单更好。

　　“那么，你们单位在哪？"我放胆再问，说出“单位"这词，瞬间不自在了，他们这种恐怖血腥的团伙儿，也佩叫单位？

　　“一会儿就到了，我们总部在惠x大厦。"

　　具体清晰的名字，我醒来后记不起了，惠什么大厦。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又走了半小时，来到一处旷野，四周漆黑如墨，没有月亮星星的夜，但是在前面地平线上隐隐浮动出些星星点点的亮光。

　　车子急速地冲下坡，一直栽下去…

　　下到一片开阔凹地中，路变得平缓了。前面灯火阑珊，巨型的大厦轮廓闪现，并不是特别地高，有十层楼那么高，但占地幅度却异常宽泛。

　　“到了。"他头都没回，淡淡吐出两个字。

　　这座建筑就是他们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