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三年,发生了太子李重俊政变,梁王武三思、驸马爷武崇训被杀。至今想起,李公公还胆战心惊,对这一特殊年份自然相当敏感。
李公公眉毛一抖,道:“你指何事?”
“神龙三年,废太子政变未遂,逃到终南山,被人杀死。有个商人路过此地,悄悄给废太子收尸、安葬。”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在下却不是指这件事。”
“哦?那是何事?”
“此人给废太子收尸,事情做得隐秘,朝廷之所以知晓,是有人冒着风险,将此事密报朝廷。”
“哦?这事你也知道?”
“自然知道。因为……那告密之人,正是在下。替废太子收尸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下的哥哥,赵之乎。”
“哦?竟有此事。”
“那一年,在下和哥哥为扩建解忧阁,赴终南山购买上等松木,巧遇此事。在下苦劝哥哥不要引火烧身,哥哥执意不听。在下毫无办法,撒了个谎,中途转道长安,密报此事。”
“原来如此。也算大义灭亲。”李公公捻着手上的佛珠,缓缓道:“可惜你铜匦中的密信,首先送到了当今圣上手中。圣上心慈手软,没有严办,只是责令潞州府衙酌情处理。公主事后得知消息,做了补救。只是……你们兄弟之间,就如此水火不容?”
“唉,此事说来话长,从父亲给我兄弟俩不公平分家开始,裂纹就已很深。不过,我之所以告密,全不是因为兄弟间的矛盾,而在效忠公主。今天之所以旧事重提,是想告诉大人一个事实:那解忧阁,和赵之乎的赵家班剧团,和在下没有任何关联,在下利用他们剧团的武生,没有任何可能;张大富的确和我有些恩怨,但若说因为他当年袭扰、查封解忧阁,我便因此报复寻陌巷,于理实在不通;说心里话,解忧阁被查封,我比张大富还高兴!”
李公公沉吟了半天,道:“若幕后不是你,此事又成悬案了,先撂下不提。你昨天冒着危险救我,难不成,想以救人作为筹码,改变竞标结果不成?”
“在下不敢。不过,其他的筹码,还是有的,只是在标书之上,有些事情,不好明说。”
“你在标书之上,只写了一个‘黑’字,是何用意?用意不清,自然就作为废标了。”
“不止一个‘黑’,在下所在的房间是‘金屋’,所以那纸面上,还有一个纸上自带的‘金’字,大人连起来读。”
“黑金?”
“不错。”
“你有矿?”
“现在没有。”
“那岂不是扯淡?”
“做了县令,自然就有。”
“凭什么有?”
“凭张大富有。”
“他凭什么给你?”
“凭两点。第一,他的寻陌巷暗中绑架朝廷命官,企图以此要挟朝廷,换回儿子张大好;第二,寻陌巷掌柜的凤之蝉,无视法律,公然上演狸猫换太子,用自己替回了入狱待审的犯人赵小坏。这两点往狠了整,都是死罪,不怕他不低头。”
“狸猫换太子?此等事情,必定秘密进行,监狱又在潞州,你如何知晓?”
“这……”赵者也略一犹豫,道:“大人的侍卫陆仁乙,是此事的知情人。在下也是无意中得知的。”
李公公轻轻摇头,道:“果然有内鬼。如果你确实能把张大富的煤矿搞到手,献给公主,公主既有铁矿又有煤矿,煤铁联营,自然欢喜。以煤矿投标,显然比郭城富他们,力度大了许多……倒也没有必要太大,把股份拿出几成来,便可以了。你自己也留点。再说,煤矿可以低价买,却不可以强取,以免落人口实;张大富……也要给他留条生路。”
“那是自然。赵之乎死后,解忧阁的房产便落到了我的名下,稍加运作,解除封禁,卖个100万贯,不成问题。用这100万买张大富的煤矿,也算给面子了。至于煤矿的股份,在下考虑了,公主五,你三,在下只要二就可以了。”
“五三二……”李公公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还算仗义。不过,不是这么个方法。”
赵者也不明所以:“请大人明示。”
“我五,你三,公主二。”
赵者也一惊:“这?万一公主知道……”
李公公一笑,道:“她所知道的,是公主八,你一,我一。煤矿那么大,沁县这么远,她能看到的,一纸合约而已,懂吗?”
赵者也顿时明白,李公公是要造一份阴阳合同,口头达成真合约,再弄份假的,上报公主。天高公主远,她又不懂煤矿的大小与产出比例,做假账,岂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