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市场经济课 扶你上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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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沁县最大的建筑商郭城富,正在家中悠闲地喝着午后茶,仆人进来道:“老爷,伊不二来了。”

  伊不二见了郭城富,面无表情,拱了拱手,道:“郭老爷、爷,虫二河西岸改造工程的竞标结果,出、出、出来了,张老爷让小的来、来一趟,把书面竞标结果呈、呈、呈送给您。”

  郭城富一头雾水:“结果不是当场宣布了吗?怎么还有书面的?拿来我看!”

  伊不二把资料呈上,郭城富颤巍巍打开,扫了一眼,先是惊,接着怒:“这不是拿老子当猴耍吗!张大富你个混蛋,不带这么玩的!沁县是讲规则的地方!”

  “郭老爷息怒。事已至、至此,老爷随遇而安吧。小的听说,当时投票郭老爷领、领、领先,但所谓宣布,只不过是对您和赵者也二、二、二……人,并未对外。竞标结果,是刘县令等五、五、五位评审签字画押的,断、断不可能更改了。老爷节哀,小的告——噢——退。”

  郭城富把竞标结果撕了个粉碎,心情逐渐平和下来。他懂得一个道理,商场上认钱不认人。自己给张大富下了血本,赢了第一回合,对赵者也有点轻敌,大意了;想必赵者也下了更大的本钱,扳回一局。没关系,还有第三局。

  这第三局,郭城富面临一个先天劣势,就是失去了总承包商资格。这倒没事,只要有钱赚、能拉工程就成,“总承包”就是一个名头,弄好了赚大钱;弄不好,也是白忙活一场。摊子越大风险就越大,道理从来如此。所以,第三局这个劣势,只是表象;你若不去争那个名声,实实在在、踏踏实实做小活儿、谋实利,劣势就是个伪概念。

  现在他要做的,首先是要应对赵者也这个新的总承包商。他如果有敌意,自己公然去转包他手下的小工程,难度很大。但此事容易变通,狡兔三窟,郭城富光户口就买了七八个,变着名字的工程队多的是,就连他老婆也搞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工程队。何况,赵者也是个新手,多换几张面孔、弄几个新名字,把他搞晕,小菜一碟。

  【李隆基批注:户部尚书何在?户口这么乱,你爹知道吗?】

  另一件事,就是他要把自己的火气发出来。搞建筑的,社会关系复杂,特别讲究人情世故。你被人欺负一次,接着就会被人欺负一百次;你被一个人欺负,下一步就会被一百个人欺负。你必须睚眦必报,比黑社会还狠,比衙门还贪,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他招呼仆人:“去,把郭然猛找来。”

  片刻,人来了。郭城富有话直说,把招标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赵者也不知用了什么龌龊手段,策反了张大富。三天时间,你给我查清楚。”

  郭然猛领命:“这就去办。”转身要走,郭城富喊住他:“回来!还有一事。你多派几个人手,挖地三尺,把赵者也的情况给我摸清楚,记住,就连他进娘胎之前的染色体,也要搞清是X还是Y,明白吗?!”

  郭然猛曾是黑虎帮副帮主,一次因为赌博和青龙帮的人发生了冲突,被青龙帮帮主剁掉了一根手指头。按说这在黑帮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郭然猛不同,他不是那种没背景的人,家境不错。他妈妈为了这根小指头,哭着喊着要去青龙帮拼命,被人拦下;她又找郭然猛拼命,说你干脆让你妈死了算了,一家人劝了半天;刚劝消停,她又找郭然猛他六叔郭城富拼命,说郭家就属你有钱有势,侄子手指头都丢了,你也不管……

  折腾了一圈,郭城富没办法,只好答应给郭然猛找点正经活干,把他留在身边,亲自管教;出面请黑虎帮帮主吃了一顿大餐,好说歹说,总算让郭然猛退了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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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在江湖上混过,关系熟络,三天之后,郭然猛回话:“六叔,都打听清楚了。”

  “说!”

  “听伊不二说,果然是喜道破搞鬼。赵者也买通喜道破做说客,喜老头去了张府一趟,之后张大富就变卦了。”

  “嗯?喜道破用了什么法力,能让他这么快变卦?”

  郭然猛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喜道破说,张大富近些年总是犯土运,这次拆迁,属于‘破土’,忌用土运旺盛之人。二叔您的名讳中,有个‘城’字,字中带土,不宜合作。”

  “混账!”郭城富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照他这个说法,他赵者也的‘也’字,还是‘地’字的一半呢,一半‘地’,不也是‘土’?这他怎么不说?”

  郭然猛用仅有四根指头的左手摸了摸脑袋,做顿悟状:“六叔您别说,这事儿还真有点玄机。您名字里有个‘土’,他名字里有个‘也’,‘土’和‘也’合起来不就是‘地’嘛!这就说明,你俩命中注定,要争这块地,而且你有‘土’、他有‘也’,必然是你俩合作料理这块地!”

  郭城富冷冷地看了侄子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胡说八道。”

  见叔叔情绪平和了下来,郭然猛道:“六叔别着急,这次访察,还有一个收获,兴许能派上用场。”说罢,他贴到郭城富耳朵根儿,如此这般这般,说了半天。郭城富听罢,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中飘出一个字:“好。”

  “不过,若想扳回这一局,光靠这点风月之事,动摇不了赵者也。”

  “不会吧?张大富和他那个新姨太太,最近可是热乎着呢!”郭然猛有点失落。如果这都不算猛料,那如何才能算计得了赵者也?

  “张大富是商人。既然是商人,最看重的只有两点:价格和价值。新姨太太固然价值不菲,但价格不会一成不变,越老越贬值。赵者也表面上没什么价值,可他如果能冲掉土运,就能令张大富增值不少;能帮张大富克掉土运的,价格自然就能上去。

  “所以,你错在两个地方:第一,你没有把张大富的价值计算进去,如果能引发张大富价值变化,赵者也的身价也会暴涨;第二,你观察事物价值和价格的变化,过于静止,忘了它们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

  “美女的价值,18岁达到顶峰,此后便一路下跌,再无崛起之日;男人的价值,则是波浪式运行,有高峰,有低谷,现在价低,不等于未来价低。我明白这一点,张大富更明白这一点。只有你,糊涂。”

  【李隆基批注:深刻。朕的赵丽妃,武惠妃,杨贵妃……不都是这种价值走势吗?女人年轻才能保值,否则就要靠玩手段,比如武则天。所以从惠妃起,朕便铁了心不再立皇后。

  女人一老,自知价值会弱,难免有攫取权力之心。玉环生性洒脱,老了也很难说。

  朕无所谓,娶玉环的时候都60岁了。但谁能保证玉环在朕升天之后不攫取权力?所以,忍着,没封后。总得给后代做个表率,是不。】

  郭城富给侄子恶补了一堂市场经济课。郭然猛听得云里雾里,五体投地。“那这个新姨太太,就毫无利用价值了吗?”

  “非也。这么好的八卦题材,不用可惜,但不可作为主打。今后做任何事情,都要记住:分清主次,抓重点,事情才能拎得清。双管齐下,效果才好。”

  “双管?”

  “不错。解铃还去系铃人。你过来。”郭城富把侄子叫到跟前,附耳密语。郭然猛频频点头:“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