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五日,三人行至嵩山下城中,正直立秋之际,凉风徐徐,晴空万里,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倒是纳兰红琛三人,却衣衫褴褛,鬼医如同将死之人,而纳兰红琛更像是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静雪儿换了一身破衣裳,三人在一路口行乞,如同下一刻三人中两人都要死去,空留女孩活在世上,甚是可怜,路人纷纷朝着三人面前的碗中扔着铜币,不一会便存了半碗。
“想本姑娘也是什么世道都见过,哪料今日竟然在此又做起了乞丐。”
静雪儿本就是孤儿出身,从小记事起便是行乞苟活,因此最见不惯别人可怜的眼色,看到碗中的铜币越来越多,静雪儿不禁埋怨了起来。
鬼医闭目养神说道:“自古天地分阴阳两派。他为阳,我为阴。而今你在白天太阳之下,怎能不忍气吞声?莫要忤逆天道行事!”
静雪儿听完无可奈克,嘟着小嘴坐在一边闷不作声,不料这表情更加让路人心疼不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而纳兰红琛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用耳朵听着四周的声音。自从醒来之后,纳兰红琛就越来越觉得全身上下都如同换了一人一般,耳力聪敏异常,动作犀利,有时竟然能凭空捏住一只蚊子,只是两眼看不见,却让纳兰红琛心中说不出的低落。
此时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纳兰红琛忽然从远处听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于是凝神去听,这声音如同燥热之中的一声蝉叫,格外引耳,而声音正是路中平与玲儿的声音!
“中平哥,令大哥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田洁一边走着一边问路中平。
“不知道,眼下我们俩要尽快赶往嵩山,把信件送到道长手中。”路中平说道。
玲儿又继续说道“自从纳兰红琛从悬崖摔下,道长便让我们下山行善,暗中寻找他的足迹,可是茫茫人海,我们又能去哪里找呢?你说,震儿哥不会真的就死了吧?”
路中平凝神不语,沉默半天却说:“倘若那天我救他也好,却让他落到死无全尸。”
纳兰红琛此时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虽是眼睛看不见,却是心中一片清明,听闻两人还是寻找自己,心中更是激动异常,便连忙想要起身去跟两人打招呼。
然而鬼医却一把拽住了纳兰红琛,沉重地说道:“如今你已是魃派之人,与他们截然是两个天地,况且你如今已成这样,就是见到他们两个,他们也不会认出你来的!日后你们定要决一死战,一决雌雄的!”
纳兰红琛被制止后无可奈何,想想也是如此,不禁心中冰冷,万念成灰,说道:“料我一生受尽凌辱,却也从未想到会到如此地步,昔日同门,却要你死我活!”
说罢,两行血泪竟然从纳兰红琛的眼中流了出来。
静雪儿看到纳兰红琛流出血泪,连忙掏出手帕想要去擦,鬼医却喝道:“莫要碰他!”
静雪儿虽是个孩子身体,却已有二十有余,心智成熟,而纳兰红琛仍是一男孩心智,如今听到鬼医如此呵斥,便气愤地说道:“前辈,他只是个孩子!”
鬼医摇了摇头说:“他全身都是蛊毒,万毒噬心,血中含有蛊卵,你若碰到,必会全身溃烂,万虫穿心而死!”
静雪儿听到,连忙后退几步,用恐惧的眼神看着纳兰红琛。
“此地不宜久留,暂且走吧!”
鬼医说完,领着二人便离开此地,三人一直行至山中一座破庙之中。
“雪儿,你且从震儿身上切块肉下来!”
鬼医休憩片刻,便从怀中掏出一只雏鹰,放在静雪儿手中。
静雪儿此时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前辈,这是为何?”
“震儿双目已经失明,唯有此鹰能做他的双眼,若要形影不离,需用他的血肉喂食,方能心意相通!”
静雪儿从未想到会从活人身上剐肉,浑身瑟瑟发抖,然而看向纳兰红琛,却见纳兰红琛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前辈,恕雪儿无能为力!”
静雪儿踌躇许久,也不忍心下手。
鬼医听后却大怒不已,怒喝道:“魃派之门,天生便是死中求生,而今如此小事都无能为力,怎指日后你能有所作为?倘若今日你连此事都做不到,那我只好取回血玉,任由你死去罢了!”
静雪儿听后,两行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无妨,姐姐尽可来取便是!”
终于纳兰红琛叹了一口气,挽起了衣袖,胳膊上,竟然是一块块的刀疤,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全是通红的筋肉露在外面。
此时鬼医手中的雏鹰已经鸣叫不已,无奈之下,静雪儿只好走到纳兰红琛身边,说道:“震儿,姐姐对不起你!”
说罢,手起刀落,一块肉便被切了下来,然而纳兰红琛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静雪儿小心翼翼用匕首插住血淋淋的肉块送到鬼医面前。
鬼医却看也不看,拿过这块肉便喂起了雏鹰。
静雪儿无心再关心蛊毒的事情,吃惊地问道:“前辈,是否喂食此鹰一直到它死去?”
“所言极是!”
静雪儿看着远处的纳兰红琛,不禁又问道:“前辈,震儿为何如此?”
鬼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日我在悬崖之下,发现他时已经是将死之人,然而却始终不肯咽气,无奈之下,我只好用蛊毒保住他的性命,却也让他双目失明,体无全肤,每日都要遭受万虫钻心之苦,更要吸食他人血肉方能继续活命。相比之下,你所遭受的痛楚比起他来却也只是万分之一,日后你定要照顾好震儿他,倘若我哪天不再,也只有你能照顾好他了!”
静雪儿听后啜泣不已,坐倒在地,哭着说道:“雪儿定不会辜负前辈。”
此时天色已晚,蝙蝠陆续飞出在庙外飞舞,月色也渐渐上来,虫鸣声也开始喧嚣,鬼医看着山尖的晚霞说道:“需你前去城中取一物,切记,你手中匕首已经沾上震儿的血迹,剧毒无比,万万不可让它伤到你的皮肤。”
静雪儿听后小心翼翼藏起匕首说道:“前辈尽可吩咐。”
圆月升空,此时乌云遮月,只留下半个月亮在空中,华府府中灯火通明,守卫凝神站岗,府中一片庄严。
然而一个黑影却一闪而过,从墙壁上轻巧地跃到屋顶之上,不留下一丁点的声音。静雪悄悄解开房瓦,见屋内空无一人,方才放心悠然落下,悄悄潜入屋内。
此时屋内一片寂静,无数灵牌摆在一个方桌上面,而灵牌之上,却是一人坐在上面,此人闭目养神,面色红润,仿佛在修炼一般,然而待到静雪儿走上前去,方才发现此人已经死去,全身如同寒冰一样冰冷。
静雪儿微微一笑,取出匕首便要向此人刺去!
“住手!”
忽然一声怒吼,制止了静雪儿,静雪儿转身看去,却发现身后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守卫,而怒吼之人更是高大威猛,一把巨剑背在身后。
“大胆毛孩,竟敢擅闯此地!”
领头之人怒吼道。
“华大人何必如此生气,雪儿行至此地,只是来借一物!”静雪儿此时站在方桌之上,嬉笑说道!
然而此人却没有心情听静雪儿嬉笑,怒骂道:“看你毛孩一个,速速滚离此地!莫要惹我动怒!”
静雪儿不禁咯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华雄大人莫要生气,我来是送你一东西的。”
说罢静雪儿向着华雄扔了一物,而华雄一身正气,刚胆如虎,想也不想便接住了此物,待到定睛一看,却是一块沾满血迹的石子!
“大胆!”华雄更是怒不可遏,拔起巨剑就猛然怒吼,震得周围的人耳朵都生疼,此时的静雪儿笑的更是开心,举起匕首便要向着身边的尸体刺去。
“住手!”华雄大吼一声,一步跃起,抡起巨剑便向着静雪儿砍去,然而静雪儿却手起刀落,扑哧一声便从尸体中挑出一块白玉,转身便躲开了巨剑。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灵台竟被华雄一剑斩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啊!孽贼!”华雄看到自己的祖宗被开膛破肚,家传宝玉也被取走,而眼前更是一小毛孩,怒不可遏,又抡起巨剑横空朝着静雪儿砍来。
静雪儿咯咯笑个不停,忽然原地砰的一声,一阵浓烟散开,巨剑也砍了一个空,待到浓烟散去,静雪儿早已经飞出了屋外。
“来追我呀!”
静雪儿挑衅地说道,手中的白玉被扔来扔去。
华雄饶是活这么大也没有被一小毛孩如此调戏,岂能受得了如此侮辱,背上巨剑便追了上去,空留灵堂内的一片狼藉。
静雪儿虽跟随柳叶风修炼轻功多年,然而却仍是一女孩身体,体力不支,身后的华雄高大威猛,虎虎生风,没有片刻便被追了上来。
“喝!”华雄追上静雪儿二话不说,甩起巨剑便砍,剑气排山倒海,势破高山,俨然要一剑将静雪儿劈死。
静雪儿见已被追上,却也不慌不忙,转身掏出白玉举过头顶,华雄一看如此下去,只怕这宝玉会与这女孩一起粉身碎骨,不禁连忙收手,偏开刀锋,只听见轰隆一声,旁边一人高的巨墙轰然崩塌。
“咯咯咯咯!来呀!”静雪儿笑的花枝乱颤,就像惹了事的孩子一样,这让华雄更是怒不可遏,又追了上去。
静雪儿自知跑不过华雄,干脆一边逃跑,一边调戏,华雄被羞辱地浑身瑟瑟发抖,额头青筋暴出,然而一旦要取静雪儿性命,静雪儿便拿出宝玉抵挡,惹得华雄毫无办法,便只好一直跟随静雪儿,想要待到静雪儿体力殆尽,一箭双雕。
两人你追我逃,一直跑出城里,然后又跑到山中。
此时的静雪儿已经体力耗尽,步伐也明显慢了下来,眼看就要行至庙下,却再也跑不动了,华雄此时哪肯放过,抡起巨剑横空扫来,静雪儿看到连忙拿出宝玉,然而华雄却刀锋一转,横拍了过来,只见静雪儿啊地一声尖叫,手中宝玉被一把打飞,人也一下子被拍到了空中。
静雪儿被如此巨剑拍到,本就娇弱的身体更是被打的五脏六腑剧痛无比,没有丝毫的体力再去支撑,干脆闭上双眼等着落地摔死,然而却在空中被一人接住,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前辈……”静雪儿睁开眼睛刚要道谢,却发现抱住自己的人竟然是纳兰红琛!
“震儿!你……”静雪儿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平时看着纳兰红琛笨手笨脚,受尽苦难,却竟然能有如此功夫,救下自己一命。
“姐姐没事吧?”
“震儿……”静雪儿还未说出话来,便口流鲜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