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从之，蒹葭苍芒

　　以师父的能为，若真的用了日行千里之术还会感觉到顺风，即使不用伯努利方程，也能知道当时的风速到底有多快。因为用加减乘除就可以算出来了。这样算起来，何风觉得自己的父母一定是用了强大的风属性魔法才能掀起这么大的风速，所以他们一定是非常非常强大的妖。所以师父把自己养大的目的也很清楚了，就是为了去找自己父母要一个好价钱。想到这一层，何风突然觉得也就放心了，以师父的性格，为了可能拿到的那么可观的好价钱，是绝对不会撕票的。

　　师父听了何风这一番推论，感觉自己的节操就这么碎了一地，目瞪口呆良久，他尽量用不会撕票的语气对何风说：“风儿，你这个想法，真的吓得我都坐地上了。”

　　何风不解地看着师父摇了摇头：“师父你明明一直都是坐在地上的，我并没有吓你。再说了，即使我刚才真的吓你了，你也不是被我吓得坐在地上的啊。”

　　齐魔云吞了吞口水，感觉徒儿说的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只好换了一个话题：“风儿，我白天给你了那么多的提示，你是怎么用的？”

　　小何风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侃侃而谈：“首先，故事只是故事。所以师父对于那个大英雄的描述完全是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而且用得有点过分。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满足师父你自己的虚荣心。至于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好友，想来完全是师父为了增加故事的神秘感和为了刻意夸大自己所虚构的。所以这一个部分，对我找寻身世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帮助。”

　　齐魔云感觉自己喷出了第一口老血。这个推断的结果可以说基本是正确的，但是这个过程实在是感觉有什么不对。

　　“第二，师父说我应该有判断一个人品格的能力。徒儿在这一点上肯定还有很多不足，因为从小到大所见过的可以称为人的东西，也就只有师父一个而已。所以即使是判断师父的品格，也只能比对书中所述圣贤之人。相比之下，对于师父的品格，徒儿还是敢判断的，一言蔽之：奸懒馋滑，为老不尊。所以师父养大我一定是有什么除了当仆人以外更有价值的原因，否则师父不需要让我好好学习，只要好好干活就行了。”

　　齐魔云感觉自己瞪出了自己的两个眼珠子，忍不住插了一句：“风儿，你对我的描述我先不置可否，我就问一句，你自己是不是可以称为人的东西呢？”

　　何风并没有理师父，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第三，该问的问题要问，识别信息真假的第一步是信息的收集，而不是个人的好恶。所以，师父我真的是迫不及待来问你了，我的判断可对？”

　　齐魔云感觉要不是因为自己作为一只老妖，胸怀宽广腹有丘壑，说白了就是见过的奇葩够多可以忍，他一定会从地上站起来暴打徒儿一顿。一边打还要一边问一问：“你大爷的你还敢不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想起徒儿那句为老不尊，他还是默默地忍了下来。他只能够坚定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让徒弟自己去查明自己身世的想法。他看了看徒弟，切换成了一本正经的教学模式。“风儿，我知道你一直很想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师父之前没有认真地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能够根据从小到大你对我的观察了解，加上我给你透露的半真半假的线索，自己推断出这一切。可惜……可能是你还小吧。”

　　何风眨了眨修长的大眼睛，眸中的狡黠一闪而逝，换成了一副懵懂的神色。似乎在静待齐魔云说下去。

　　看着徒弟充满真诚的傻傻的明显对他很有意见的眼神，齐魔云觉得自己之前的教育理念是有问题的。作为一个资深的新手师傅，他本来认为以徒弟的悟性，自己只要适时地勾起他学习的兴趣，然后让他自己看书就够了，并不需要师傅管。现在看来他这么想还是高估了徒弟的，他打算要开始言传身教。所以想要告诉徒弟身世的方法，自然最好是能够有寓教于乐的现场教学了。这么负责任而又有道理的思考，落在齐魔云的嘴里，却完全变了味道。在何风看来，师傅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只说了一句：“风儿，洗洗睡吧。明天咱们出去玩。”何风的表情告诉师父，他觉得和这种人实在无话可说，转身欲走，又听到师傅冲着他补充了一句：“对了，你现在在准备干粮方面颇有心得，我藏着明年过年用的小鱼干都找到了，记得明天早点起来去捕鱼，准备三天的干粮。”

　　何风背对着师傅，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了些许少年老成的笑容，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呆萌一些：“师傅，挂在洞里用你的袜子挡住的那些小鱼干就够了，干嘛还要去捕鱼？”

　　齐魔云气急败坏，抄起地上的鞋子就向何风砸过去：“我藏的吃的都被你找到了，这是最后一个据点了！你个败家徒弟！”

　　何风敏捷地躲开，回到自己睡的山洞，躺到石塌上盯着什么也没有的洞顶看了一会儿，必竟年少心里藏的事情少，小何风很快就鼾然入睡。

　　齐魔云却因为之前的梦境久久不能入眠，他翻身侧卧，用树枝把刚才甩出去的鞋子勾回床边，勾着勾着又黯然失神，无意识地开始拿着树枝在地上转来转去，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地写三个字，他心中一惊，草草地将三个字划散，强迫自己入睡了。

　　毫无悬念地，何风起床很早，而师傅直到日上三竿。懂事的小何风备好了早饭，收拾好了行装，安安静静地等师傅醒来。

　　齐魔云隐隐觉得这样的阵仗不是很对，却被何风一番话打击的肝肠寸断。

　　何风说，师傅，徒儿想着，你我毕竟师徒一场，等我这次回到家乡，你就要拿着赎金逍遥去了，你我二人从此后会无期。所以让我再给你当一回好徒弟吧。

　　齐魔云突然觉得这是个教育徒弟的好机会，他尽量慈祥又苦口婆心地对徒儿说道：“小风，话不要说的太满。也许你想的不对，也许你这辈子都要做我的徒儿。你现在说得太满，对你自己没有好处的。说不定我就此记仇，会让你用嘴给我洗穿了好多天的袜子的。”

　　何风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

　　于是齐魔云决定忍，但是宁可浪费法力施展妖术，也要尽快带徒弟看到真相。

　　看好方向，神行，停下校准方向，神行，历经三校三走，齐魔云带何风来到一片黄沙之上。一望无际的黄沙之上，零星错落着几株低矮的沙棘，似是挣扎着与这漫天的黄沙殊死搏斗，保护属于它们的最后一丝绿色。齐魔云盯着零星的低矮沙棘看了一会儿，从沙棘的走向，依稀还有当年的小河的模样，找到小河的急弯，他在两堆沙棘间用步丈量了些许，开始以灵力在沙丘中探寻什么。

　　何风毫无预警地突然跪在师傅面前：“师傅，您不用在这里再浪费灵力了，徒儿深知师傅大恩大德，此情此景与徒儿所猜略有出入，但也在情理之中。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齐魔云惊讶地看着徒儿分分钟切换成了一副成熟脸，看着平时温文尔雅十分注意场合的徒儿莫名其妙地用前所未用的大礼叩拜恩师，就在这漫天的黄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