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何风这个名字,小仙鹤自己还是非常喜欢的,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什么鸭蛋生或者鹤蛋生比起来,何风二字简直就是天籁一般的名字。但是,最开始师父不合作的态度就让小何风很不高兴了。起先,师父还坚持管何风叫蛋生,在何风嫌弃的目光和坚决地抵制下又改口叫生生,在试过鸭蛋生三个字任取两个的9种排列组合——鸭鸭,鸭蛋,鸭生;蛋鸭,蛋蛋,蛋生;生鸭,生蛋和生生以后,何风所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终于让齐魔云放弃了。他只好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对徒弟说:“徒儿啊。看来你真的是铁了心要改名了。那就真正告别你以前的名字吧。”那一刻何风觉得他以后终于可以被师父叫一个正常一点的名字了,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没想到师父无比温和而又认真地看向他,对他说:“以后,师父就叫你何何吧。”
若不是何风是一只非常懂礼貌的小仙鹤,他真的想认真地对师父呵呵回去。
出于对寻找亲生父母的执着,何风开始认真地研究天时与地利。顺风而行,夕阳下追着渐晦的烈日和弯绕的小河是他寻找亲生父母的重要线索。在轮之境大陆的天空,日月永远都不会落下。日明时,太阳自东向西运转,月亮自西向东运转且晦,为白昼;日晦时,太阳自西向东运转,月亮自东向西运转且明,为黑夜。既然师父说,他是追着渐晦的烈日而去的,就说明师父跑的方向是向西,而家的方向一定是在东。加上从何风的记忆中他和师父从来都没有远离何风出生的小山洞中。由此可知何风离自己的家乡其实并没有很远,因为当年很饿,师父不可能带着一只仙鹤蛋飞奔很远。再由顺风可知那天刮的是东风,而且师父感觉到顺风,应该是因为风速比师父跑路的速度还要快,这只能说明师父跑的速度也不会太快。综上所述,沿着山洞附近的弯曲的小河向东不远,就是何风的家了。
于是何风带着不知从哪而来的自信和更加重要的他觉得很多的干粮,离洞出走了。两天后,不出师父所料,何风灰溜溜地回洞了。它用了它觉得会比师父跑路的速度还快十几倍的速度,一天就跑到了小河的尽头,一路上,除了自己的倒影,连个仙鹤毛都没见到。小河的尽头,是一条白练一般的瀑布和冲击而成的深潭,潭水碧绿深邃,想来是不会有仙鹤的;瀑布之后,是千仞石壁,石壁之中,想来也是不会有仙鹤的;何风连瀑布之上的峰顶和峰顶方圆都找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同类。只好再加上干粮不够了,他只好悻悻回洞。
师父对何风的失踪未置可否,只是莫测高深地给何风煮了一顿晚饭等他回来,生怕何风不知道他的行为早在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料之中。何风垂头丧气,又对着讲天时地利的书本研究了好多天,还是没有想到自己错在什么地方。直到有一天师父坚持说他读书读傻了,扔给他一本爱情小说让他换换脑子。何风最开始是拒绝的,那种会写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决的东西一点也不真实。因为作为一个寿命无限的妖族人,既然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就算是沧海枯,桑田漠,也不会离开自己的爱人吧。何风想着想着,不禁开始想,自己以后,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咳!好像有那么一点跑题了,虽然作为妖族人,成亲无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的!等一下……海枯田漠?难道,此河非彼河?
于是何风把注意力移到了山洞附近的泥潭。那边长长的弯曲的泥潭,会不会就是曾经的那条弯曲的小河呢?
这一次,何风的离洞出走持续了四天,不是因为他有了进展,完全只是因为他学会了吸取教训,带了更多的干粮。师父仍然对徒儿的出走未置一词,只是高深莫测地给徒儿煮了一顿更加丰盛的晚饭。何风心里又酸又暖,若不是顾忌自己是个男孩子,可能早就哭了出来。齐魔云自然看透了徒弟的小情绪,他也没有开导,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好不容易趁你不在家改善一下生活,这下又便宜你了。”一句话击碎了何风对师父的最后期待。
何风那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接连的打击让他终于忍无可忍。他扔下碗筷,愤怒地看着师父:“师父,既然我当年只是你掏鸟蛋吃所未期之意外,为什么不直接以我果腹,为什么要把我养大,还助我成妖?只是……只是为了培养一个仆从或者一个跟班吗?”
齐魔云似乎就是在等何风愤怒的质问。他摸了摸何风的头:“风儿,师父有三句话要对你说。首先,故事只是故事;第二,你应该有判断一个人品格的能力;第三,该问的问题要问,识别信息真假的第一步是信息的收集,而不是个人的好恶。”
何风感觉自己已经呆住了加上石化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师父会突然讲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道理出来。
齐魔云没等他反应过来,夹了一条小鱼干给何风,语句温和了起来:“风儿,你从小最爱吃的就是小鱼干了,多吃点。还有,那天师父带你跑路的时候,用了日行千里之术。”
何风呆住了,思忖半夜,终于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连忙跑到师父榻前,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然而当他到师父塌前的时候,却发现师父在睡梦中,眉头紧锁。
细雨微微,春江烟色。齐魔云像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前方长身玉立的紫瞳男子,男子止步江畔,略略回身。齐魔云想要走上去,像往常一样拍一拍老友的肩膀,搞个笑什么的,但不知为何,他向前走了好多步,却似乎还是停在原地。他想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正讶异间,紫瞳男子的身影越发模糊,似乎要溶入这一片烟色雨里。
死苍蝇……这是……怎么回事?
被叫做苍蝇的紫瞳男子嘴唇一直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齐魔云的世界突然消音,他越是着急,就越是什么也听不到。恍惚间,齐魔云觉得好友似乎在冲自己微笑。那人的面容越发模糊,似乎只剩下一对晶亮的紫色眸子,异常认真地看着他,眼神中弥漫着一丝不舍。
“再见了,我的朋友!”齐魔云清晰地听到那人的道别。
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嘈杂,齐魔云终于能够喊出来:“什么徒弟,什么未来?死苍蝇,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死苍蝇,死苍蝇……”
然而齐魔云没有等到梦中男子的回答,他眼前的一切似乎开始扭曲起来,恍惚间,远远地似乎有人在喊师父。齐魔云心里一急,猛地惊醒过来,看到面前白衣清秀的少年正守在自己榻前。
“师父,你是怎么了?”何风关切地问着师父。
齐魔云缓过神来,看到徒儿的眼神,努力地收了心思,满意地笑了笑:“风儿,你想明白了?”
而这一次,是何风一时没缓过神来,他似乎听见耳朵里不断地回响着刚才师父的几句梦话,什么徒弟,未来,苍蝇?终于,他脑子里闪出了一个想法,并觉得马上就可以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