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前,正是这一缕阳光赋予这座日光城独有的光芒,而在今天这缕阳光依然绽放,点亮我们眼前的布达拉。这是时空的现实穿越,让我们看到了千年前的雪域。仓央嘉措也是如此吧,看到的也是这一缕阳光,领受的也应是来自它的光芒。
不知是拉萨的气压原因还是自己在旅途中的兴奋劲难消,一般都在早上六点前就自然醒了,而这天更是凌晨四点多钟就非常清醒。
早上,笑天和珊珊约了我准备去药王山上拍摄黎明时分的布达拉宫,听驴友们说药王山是拍摄布达拉最好的位置和角度。虽然我对摄影没有达到那么痴迷的地步,但那两位一路给我的陪伴,让我也好舍命陪君子了。
正好也看下清晨的拉萨是什么样子,平日里它总是显得那么热闹,大街小巷都充斥着信徒的反复环绕行走,当然也有神香的飘荡不已。
还没天亮,我就自然的醒了。看了下手机,大概是早上五点差一些。
躺在床上侧过身看了看窗外,此时的拉萨和夜晚没什么不同。室友们还在打着呼噜的睡着,除了路边昏黄的灯光发出刺眼的透亮外,其余的一切都是静悄悄地。
小心翼翼的坐在床上穿好衣服和裤子,慢慢地从梯子爬下,生怕惊醒周围的室友。大家白天已经够嗨了,加上拉萨的晚上也不太容易熟睡,所以睡眠也算是一种奢侈了。摸着黑,穿好鞋子后在不远处的桌上拿着洗漱用品,一步一踱的向洗手间走去。
起初以为自己铁定是青旅里起的最早的,但在走廊和洗手间里也遇到和我一样的身影。听他们说今天早上要赶往纳木错。这个地点显得有些陌生,不过在来时的攻略上也有简单浏览关于它的介绍,大抵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神湖,距离拉萨不太远。
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完后,背上背包,小心翼翼的关上宿舍的门。当我走下楼梯,绕过院子,推开青旅的大门时,一阵寒风便迎面扑来。
一般在白天,我们只用穿一件薄外套加一件毛衣,而此时需要将大棉袄或羽绒服包裹在身上。由此让我想到了书本上画的西藏人穿那种半露肩膀的衣服,也是为了应对早晚温差大的缘故。
然而我很享受清晨的寒冷时刻,看着街上稀少的人群和吹着阵阵寒风,心里的自豪感和优越感便莫名其妙的显露出来。在那一刻,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是整个拉萨城起床最早的。环顾四周,发现就在青旅大门口的旁边停着许多辆正在休息的的士。见状,我朝右前方的一辆绿色的士走去,敲了敲车门,给师傅做了一个向前指的手势。他很快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啪”的一声,车门解锁,我径直蹿上了后座。
“师傅,带我去下布达拉宫广场。”在这么早能坐上的士让我感到有些兴奋。
“好咧,这么早去那干嘛啊!”师傅转过头好奇的问了问。
“登药王山!”
拉萨的的士都有打表器,但对于游客来说一般都没打表,而是上车讲价。拉萨不大,在市区通常都是起步价10元。如果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得重新议价了。
没过五分钟,我便到了广场。这个时候,除了站岗的警察叔叔外,看不到一个游客的身影。这种空旷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了,我立刻拨打了笑天的电话。
“Hello,起床没,我到了!”我故作镇定还问他们起床没,其实我内心特别想要的答案是:起了,我们到了!
事实上,笑天和珊珊也起来了,只不过还在洗漱,让我再等大约10多分钟。我站在路灯下,黄色的光顷刻照亮我的全身。我抬头看着眼前的布达拉,此时它已没有射灯带来的光彩夺目,只是在黑暗中能依稀找到些许的轮廓。
寒风中的等待就算是一分钟也会显得漫长,望着长长看不到尽头的北京路,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失落感在向自己逼来。
我赶紧向街对面的一个治安岗亭走去,当我靠近时警察叔叔们的敏锐眼光立刻看出了我的意图。
“小伙子,是不是准备去药王山拍照啊?药王山往我面前的方向走,如果你还没吃早餐,可以往那边走一百米,他的手向我左边四十五度的方向指去。”警察叔叔面带着微笑给我说道。
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警察形象的魔幻,就像掌握了读心术一样,我还没问出口,他便读出了我的想法。不愧是干警察的,这么敏锐。
我朝着他指向的方向竞直走了过去,在大路边与一个小巷子的交叉口找到了一家像模像样的早餐店。
刚踏进门口,店家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可能是我太早光顾的原因,店内显得空荡荡地。不过暖色的LED灯布满了天花板,所发出的灯光照在我身上,这让我在寒风中足以找到了些安慰。
坐在这样空空如也的环境下,碗里的银耳汤和馒头吃起来都好像香味十足,完全感觉不到平日馒头的粗糙。刚才在青旅大门口感到的优越感再次油然而生,也许是在正常时间,我们眼里的人太多的缘故吧。
吃完早饭后,笑天和珊珊也到了布达拉广场。他们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背着几个大器械。看到这儿,我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拿的什么啊,这么大的物件儿!?”
珊珊笑了笑,“唰”的一下打开黑色的提袋说道:“三脚架、各种相机镜头、还有一台单反······”
我是百分百的摄影外行了,听完她这堆介绍我有点犯晕,不太懂他们把玩的摄影,也不太理解这么多设备的必要性;只是感觉他们这样背着好累。
不一会儿,我们便走到了药王山门口。我当时有点质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山门口就在路边;起初以为我们要爬很高很高的山,之后在山顶拍摄布达拉。但听守门的大爷讲我们只用爬到观景台上去照布达拉就好了,角度刚刚好。
我朝着大爷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观景台仅仅在我们头上大概十几米的位置。看了后我和珊珊对望一下,然后再发出清冷的“呵呵”声。
尽管药王山观景台比较矮,但笑天还是打着十足的底气踩着台阶以小跑步的姿势爬了上去。当我们到达平台,仰望着眼前的布达拉时,我才明白“不可貌相”的含义。这座平台看似不高,但在这里拍摄布达拉效果真不一样。
这是一个斜视加仰望的视角,布达拉宫以斜侧的姿态展现眼前。虽然是斜视,但依然能清晰看到布达拉的整体,而且不高不低,既能显示它的高大威严,又不会以为过于仰视而造成画面压抑之感。
药王山的平台将布达拉的威仪和柔美表现的淋漓尽致。
现在已经是早上五点多快六点的样子,当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布达拉部分红墙主体建筑上时,使得宫殿的一角倾满阳光,而其余部分却还是阴影。
如此的光影对比效果将“布达拉迎接第一缕阳光”的味道调理的很到位,待整座宫殿被阳光散漫时,“日光之城”便在眼前不折不扣的演绎。
从第一缕阳光的点亮到整座宫殿洒满阳光,这一过程不过十几分钟,然而在内心似乎能感受到布达拉生命力的延续。
千年以前,正是这一缕阳光赋予这座日光城独有的光芒,而在今天这缕阳光依然绽放,点亮我们眼前的布达拉。这是时空的现实穿越,让我们看到了千年前的雪域。仓央嘉措也是如此吧,看到的也是这一缕阳光,领受的也应是来自它的光芒。
布达拉俨然坐在那里从未改变,雪山从未改变,阳光从未改变,变得是我们眼中看到的日光城和世界。
面对这样的景象变迁,笑天的相机咔嚓咔嚓的定格每一个精彩瞬间。我和珊珊站在台上欣赏着这一幕景象,我们没有讲话,也许讲话会显得有些多余和喧嚣。我确定这景象带给了我们震撼,同时我们享受这一庄严时刻。
与我们同样站立在平台上的,还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整个平台上,除了能听到相机所发出的咔嚓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想,大家是太关注和投入了,忘却了身边的人,忘却了还有时间。
太阳渐渐的升起,划破云层,慢慢的升至高点。此时的布达拉已经被光辉所包围,不再是显得有些奢侈的光线了。等到我们下山已经是早上八点多,宽敞的北京路又恢复了人车来往的车水马龙,不大的县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
布达拉宫的山脚周围又看见信徒们开始了转塔转佛经,佛香从山脚也开始了阵阵升起,想必大昭寺那边也是一样。
阳光来临,信仰便又成了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和往常一样,繁忙的人群,繁忙的信众,繁忙的转山转佛塔,繁忙的佛像,还有繁忙的我们。
我们沿着北京路穿过布达拉广场,一路走着,从藏民身旁走过,我们已经没有了初来乍到的陌生。这条北京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穿过了无数次,非常熟悉,同时也感觉很温暖。
好像我们就是其中的一份子,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
笑天和珊珊准备将那些“重量”级设备放回旅店,稍作休息,然后我们准备搭车去城郊的哲蚌寺。
哲蚌寺位于拉萨城的郊区,搭公交车大约需要四十来分钟。跟着两位“富二代”,的士成了我们主要的交通工具,如此花在路程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其实,我对这座寺庙没什么概念,在我看来不就是一个藏式寺庙吗?红砖白墙,在外观方面和其他的寺庙没太大的区别。
后来,笑天告诉我,这座寺庙是西藏黄教格鲁派最大的寺庙,自助游攻略上晒佛的照片就来自于此。听完这介绍,我还是没有什么概念,可能并非佛门中人吧,很难体会其中的精深奥秘。
不过很快,我便确认我会终身铭记这座庙宇。
的士一路穿过市区纷繁的人群开往人烟逐渐稀少的市郊。
隔着车窗看着眼前的拉萨,由初来乍到的新奇到如今的内心平淡,一切显得那么自然和理所应当。
比起公交车,的士的好处是能把我们从山脚送到寺庙外门,使得我们可以省些脚力,不用花大力气登山了。
没多大一会儿,我们便来到哲蚌寺的山门口。
站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座庙宇依山而建,建筑集中散布于整座山上。如果我们希望到访其中,则必须要跨过一道道地山坎。
站在山门口往上看,感觉也就一两百米。可是在西藏,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堪比极限运动。要知道,在拉萨市区我们普通人的运动速度比在低海拔地区要慢至少两拍才能保障呼吸顺畅。
拉萨的海拔是三千多米,而现在要在巨人的肩膀上徒步一两百米,好比在长跑后加上沙袋再跑五十米一样。
用这样的比喻似乎一点都不显得过分,往往现实的真实比文学的真实要来的更残忍。
我们沿着山坡缓慢的爬着,每登一步台阶或爬过一个山坡,呼吸就会困难一些,那种感觉就像是长跑后的口干舌燥加上心跳过快。
经过大概一小时的不懈努力,我们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寺庙的正门口,当跨进门槛时的一刹那,我猛然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一回。
进入寺门,我们沿着阶梯继续向上爬,不一会儿走进一个像露天阳台的地方。阳台的地面非常洁净,用手触摸完全感觉不到灰尘。
那时踩在那样的地面,我开始怀疑进入如此的厅堂是不是需要脱鞋?于是静静地打量四周,在确认没有看到关于拖鞋的提示牌后,便心安理得的平静了。
这显然是属于天上的寺庙,真的一尘不染。
刚才说到的阳台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四周是房屋,中间是空地。我们三个在这里放肆的躺着,让阳光晒到我们的脸上,很温暖,很舒服。
“你擦防晒霜了吗?!”珊珊转过头问右边的笑天。
“防晒霜?搞笑吧你,我就是要晒黑。”笑天比较直,是个性情中人,跟着他们的这段时间,我早已习惯他的“直接”了。
从露天阳台正前方的大门进去,我们来到一条蜿蜒漫长的走廊。通过走廊可以远眺对面的雪山,也可俯瞰半个拉萨城。
走到这里,我们才意识到已经来到了半山腰。沿着走廊在山腰间蜿蜒前行,我们看到在两旁陆陆续续出现的“主殿”。
之所以用陆陆续续,是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哪一个是最主要的殿堂,感觉都差不多大,而且里面供奉的神仙也不是中原地区所看到的佛像。这里供奉的大多数神仙从穿着上看和达赖喇嘛式的装扮差不多,看起来和普通僧人一样,在视觉上还算平易近人。
这里一切都非常的安静,除了我们的呼吸与脚步声,其余的听不到任何声响,也没看到任何僧人。
在这里用“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来描述我们的心理状态一点也不为过。
在印象中,经过这样的主殿大概有五六个,每一个的内厅都显得宏大庄严。在哲蚌寺的内厅,我发现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寂静的环境辅以一尘不染甚至带点光亮的地板。这特征在我们心里无疑升华了藏族人心中神圣佛国的境地。
穿过所有的内厅,便会进入一个村庄式建筑群。我们推断是僧人的住宿区,也有可能是连接其他寺庙的走廊。这里的房屋错落有致而且房间众多,大多用黄泥土和木头柱混合建成,以豆腐块儿的形式在山腰铺张开来。
房屋与房屋之间的距离不是太大,大概有一两米左右,地板用青石板铺成。比起寺内的纯净,这里多了一点乡土气息。我们三个在里面走走停停,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物景,一切显得新鲜。
其实,我们很想遇到一位喇嘛或者一位老者可以为我们讲解一段尘封的历史或已然逝去的故事,但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在这青石板路上遇到。还是和寺庙一样,这里沉静的像是世外桃源。
虽然建筑看上去已经有了些许历史的积淀,在村庄式的建筑群中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貌似有点鬼片开头的场景。但如果真的置身其中,你只会感到富有生气的寂静,而绝不是死寂。沿着巷子继续往前,我们看见了一棵种在巷子十字交界处的老树,树下有一扇木门和一长排围墙。我们潜意识的认识到这又是一座寺庙,我们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这寺庙的结构比先前的那几座简单,是一个两层楼带一个宽敞院落的小寺庙。
我们沿着左边的走廊爬山楼梯,站在第二层的阁楼上,猛然看到对方山上的一副佛像巨画。巨型的程度我记不清了,但敢肯定的是如果在山脚能看到,绝对是一张清晰的画面。
画面的内容大概是西天佛国的景象,中间画着一尊大佛,四周布满了佛菩萨和云彩,有点像西游记中如来佛和众菩萨出现的那种场景。毫无疑问,这就是攻略书上刊登的著名的晒佛照片。不知道现在僧人们是否还在继续做着晒佛的活动,只是潜意识中为自己感到幸运,能看到这样一幅宏大的人工巨作。
从寺庙出来后,我们继续往后山方向走。原先我以为哲蚌寺应该是一座寺庙,可从建筑分布上看,这里貌似由几个寺庙组成,一个挨着一个。
当然,这仅仅是从视觉感官上来看是这样的效果。走到后山,又有一座寺庙出现在我们眼前,更吸引我们的是寺门口的喇嘛们。他们穿着大红色的僧袍,裸露着另一只手臂;在门前不慌不忙的扫着地。
一直在心里念叨着,心想在偌大的哲蚌寺居然没看到喇嘛,这下终于看到了,心里未免有些小激动,毕竟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一陌生还带点敏感的群体。
看见我们的到来,他们冲我们微微笑了一下,便埋下头继续着手里的扫地。从他们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们对游客已然失去了新鲜感,取而代之的是顺其自然。
这像是一幅画卷,雪山、寺庙和僧人似乎早已融为一体,彼此装点着庄严,在庄严中透露出对尘世的平淡;也许这算作一种境界吧。
我们还是和先前一样跨过庙门,走入其中。与其他厅堂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些花草,也多了一些生活用品却少了一丝佛像的华丽与环境的沉静。我们缓缓地步入大厅,小心翼翼的审视着这里简陋的陈设。在前方一处花坛旁的石阶上,我们看到一位老喇嘛正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打量着坐在地上而不出声的喇嘛,我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也许说什么都是多余。我很想从他的口中开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然而看见平静如水的他,仿佛感到一股力量让我不敢靠近。
可能是陌生,可能也是我们内心天然形成的隔阂。
在哲蚌寺,是我生平第一次近距离的阅读和感受真正藏传佛教的文化。站在这样的高点,我没有读懂眼前的一切,至少这是一次诚恳的感知。
走在院落之间的小道,于青石路板上,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时的用手触摸下这里的门锁,在屋檐下静静地坐着,可以依稀的体会时间的声音。
对于我们都市生活来说,这种声音是天赐的奢侈。
而对于哲蚌寺,我想我们的到访显得有些唐突。在某种程度上我感到无意识的打扰了属于它的清净:我们的衣着、交流都彰显着这个时代的先进,但有时先进的力量并不能带动所谓落后的历史沉淀。
我们那次在哲蚌寺待了很久,直到日落才下山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