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泗水潺潺,从曲阜城外蜿蜒淌过,整座城仿若沉沦在了桨声灯影之中。
可鲁国宫墙内那一方小院中,却是一片肃杀,气氛摄人。
正堂之内,排排油盏灯芯跃动。光影朦胧间,坐在正席上的管仲神色森冷,他紧紧抓起从朝歌城传来的密函,用力一捏,密函顷刻间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管仲站起身,走到窗前,只见月光倾泻而入,映在青铜甲上,宛若霜雪。管仲毫不迟疑,披上铠甲,拿起兵刃,缓步走出了正堂。
鲁国最精锐的刺客皆在院中集结。为首的手举火把,立于众人身前。其他刺客身着黑衣,手牵黑马,整齐列阵,默然站立,屏息凝神,静待管仲的吩咐。
公子小白果然好手段,竟然将先前派出的刺客尽数歼灭,还引得公子纠连夜赶往卫国相救。见此情势,管仲如何还能坐得住?此番亲自上阵,定然要将公子纠追回,再手刃公子小白,借以弥补上次临淄城郊的遗憾。
管仲跨上战马,潇洒地一挥青铜刃,剑锋直指西方,一众黑衣刺客赶忙翻身上马,簇拥着管仲,急急打马向西奔去。
大卜房内,湘帘半卷,木门紧掩。
小白跪坐在软席上,望着正在房间东南角佩香的大卜,只觉指间微凉,十分紧张。
不知大卜究竟要对他说什么,也不知他与绿姬到底有没有姻缘,小白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走到正在佩香的大卜身前,伸手欲接过大卜手中的兰芷纫带:“大卜,我帮你吧。”
大卜笑道:“此乃我大卜一脉与神祇沟通的桥梁,齐国公也能使得?”
小白闻言忙撤了手:“使不得,使不得,还是大卜来吧。”
大卜轻轻弯下腰,将兰芷纫带佩于周身,而后屈身跪下,无比虔诚地向东方行三叩九拜之礼。
小白也赶忙匍匐于地,随着大卜起起拜拜,却不知道究竟为何。
礼成后,大卜起身,示意小白席地而坐,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对面。
坐定后,大卜久未开口,只是以洞悉世事的双目望着小白,似乎要望穿他全部的心思一般。小白笔直地跪坐着,目光坚定,坦然地接受着大卜的打量,心中却实在是紧张不安。
眼前这少年人,身姿挺拔如松柏,双目坚定如星辰,气韵伟岸如山河,实在不凡。大卜轻轻一笑,开口道:“既是三公子,为何不顾长幼之序,擅自登上君位。”
小白一怔,拱手回道:“小白心中一直认为,国君之位,唯有贤者得以居之,如同尧舜传位于贤者,而非传位与子息。故而齐国诸子中,理应选贤任能,而不该拘泥于长幼之序。”
大卜问:“哦?为何齐国公笃定,自己比公子纠更贤能。”
小白思忖了片刻,回道:“其实原来我并未觉得自己比纠更贤能。可那日在曲阜城外,看到满地的流民尸体,我真的心如刀割。没想到,纠竟然为了所谓宗法,而杀了这些背井离乡的流民。他们都是齐国子民,因为内乱而被迫流亡,实属无奈之举,焉能草草杀之。小白虽不才,尚且知道百姓乃一国之本。不敢想象,若纠登基,以严刑峻法治理齐国,我百万子民何以安身。”
大卜听了小白这一席话,垂首道:“公子纠绝非擅杀无辜之人,只是太过刻板,不懂变通。”
听到大卜对纠的评价,如若熟识已久之人,小白满面诧异:“大卜认识我哥哥?”
大卜笑道:“不仅认识他,也认识你。这普天之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和事。”
小白满面敬佩之色,继续说道:“纠这一下转不过脑筋,便射杀了数十人,若是多转不过脑筋几下,齐国岂不是要血流成河。小白绝非贪恋君位,只是怜惜我齐国子民,责无旁贷。”
大卜点点头:“齐国公勤政爱民,实乃齐国之幸”,继而话锋一转,“可齐鲁之战迫在眉睫,无数热血男儿要为你征战沙场,必有死伤,又该如何看待?”
小白如鲠在喉,沉默了片刻后,答道:“有人死,则是为着更多人不死;有人战,则是为着更长时间不战。若不起兵反抗,任人宰割,只怕我齐国境内会尽成焦土,百姓备受剽掠,民不聊生。”
大卜心中对这答案颇为赞许,面上却不露声色:“若我告诉你,你会在齐鲁之战中战死呢?”
小白面无惧色,回道:“小白绝非惜命之人,如若天命注定,只有我捐躯赴难,才能保齐国太平,小白愿慷慨赴死,义不容辞。”
大卜沉吟片刻后,又道:“那若是你的至爱至亲之人,会因此战而殁,你又该如何?”
小白愣住了,探身上前拉住大卜的衣袖:“大卜此话可当真?能否告诉我此人是谁,哪怕搭上我的性命,我也必定全力护他周全!”
大卜赞叹于小白的重情重义,笑道:“齐国君不必当真,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齐国公对管仲如何看待。”
小白顷刻间变了神色,摆摆手道:“大卜不提也罢,一提起他,我真恨不能立刻宰了他。此人诡计多端,数次想要加害小绿,如今又为一己私欲,不惜挑起齐鲁之战,实在是死有余辜。”
大卜不禁笑了起来:“管仲恐怕并非是为一己私欲。齐国公此言,倒像是孩子赌气一般。”
小白见大卜笑话自己,急急剖白道:“不不,大卜,我可不是个孩子了,明年春日我便到了弱冠之年,按理说,应当娶妻了……”
听出了小白的言下之意,大卜刻意绷起脸:“哦,齐国公既然来提亲,可有良媒?”
小白一下傻了眼:“小白无父无母,唯有个兄长,不提也罢了……还有个师父,极其啰嗦的,倒是能作为长辈来保媒。只是让他再从临淄赶来,如何来得及啊。”
大卜朗声笑了起来。可大卜越笑,小白越是紧张,满手心都是汗,生怕大卜会拒绝自己的求亲。
茅屋外,点点繁星缀于天际,绚烂璀璨,夺目耀眼。
梅花小鹿蜷在矮墙之下,睡得无比香甜;凤尾芦花鸡也伏在茅草窝里,暝着眼“咕咕咕”嘟囔个不休,小院内一派宁静安然。
绿姬趴在厚厚的门板上,却丝毫听不见屋内的动静。不知道爷爷究竟会对小白说什么,绿姬不禁好奇又心急。
葵悄悄上前,从身后点了一下绿姬的瘦肩。绿姬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回过身来跺着脚埋怨道:“哥哥干嘛,差点吓死我!”
葵轻笑道:“你这丫头愈发胆大了,连爷爷的墙角也敢听。”
绿姬赶忙拽着葵到一侧,蹙着眉悄声问:“哥哥你说,爷爷到底会对小白说什么?不会刁难他吧。”
葵打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未出阁,就只知道帮着夫家说话了?”
绿姬咬着薄唇红着脸:“哥哥瞎说什么,就会打趣我。”
葵刮了下绿姬尖翘的小鼻子:“你且放心吧,齐国公虽然莽直,却忠肝义胆,爷爷喜欢还来不及,如何会刁难他。而且看得出来,齐国公很喜欢你,如此天赐的姻缘,哪里有反对的道理。”
绿姬扁着小嘴,嗔道:“原来爷爷和哥哥都能算出我的姻缘,却都不告诉我。”
葵摆摆手:“你可别赖我,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再说,即便我算出来了,又怎敢擅自将天命告之于你。”
绿姬眸中满是迷蒙:“也罢了。我唯一不解的是,为何小白身为盖世英雄,命定该匡扶王室,拯救万民,却和王世子结下了梁子。”
葵抬眼望着漫天的星辉,悠悠道:“小绿,这些都不是你我能够操心的,我们能做的,便是辅佐盖世英雄成一盛世,助我华夏一族世代绵延。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绿姬点点头,望着几步开外的茅草屋,鼻头一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若是我跟小白走了,爷爷可怎么办。现如今他还能做得动这些活计,再过些年可怎么办?总不能靠梅花小鹿和凤尾芦花鸡来帮他。”
葵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在秋日的晚风中,葵这一抹笑如同三春朝阳一般,令人温暖。葵抚了抚绿姬的小脑袋:“小丫头,你就跟着你的盖世英雄走吧,除了你,还有谁能守在他身侧?你可知道,上天为你定的这段姻缘有多好,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待他才是。至于爷爷,你不必担心,我已下定决心辞官,以后便长居家中,照顾爷爷,等他年迈了,我便继任大卜之位,让爷爷安心颐养天年,不再为朝中诸事烦忧。”
绿姬一怔:“哥哥做世子伴读多年,怎么……”
葵摇了摇头:“小绿,我太了解王世子了,以他的性子,必须吃了大亏,才会有所收敛,无论我怎么规劝,都不会有丝毫作用。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早点回家来,多学学掐算之术,多陪陪爷爷。”
绿姬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抬手拍了拍葵的肩膀:“也是,哥哥也不小了,明年也该弱冠了吧,早些回家来,给我娶个嫂嫂才是正经事。”
葵笑道:“臭丫头,不要因为自己要嫁人,便满世界的催人成婚,你还是先祈祷你的盖世英雄能过了爷爷这一关吧!”
茅屋内,大卜望着小白不知所措的样子,渐渐敛了笑容,正色道:“齐国公,我这孙女,从小被我宠坏了。虽看似柔顺,性子却十分倔强。”
小白附和道:“是,犯起倔来,只怕十头耕牛都拉不回。”
大卜又道:“这孩子胆子也极大,认定的事,不计后果也会去做。在齐地这些日子,实在是让齐国公费心了。”
小白忙拱手:“不敢当,虽不知她孤身来齐国究竟为何,却实在是勇气可嘉。为了她,哪怕再多费心百倍,我也甘之如饴。”
大卜听了小白这话,心中颇为感慨:这世上有太多阴差阳错,而小白与绿姬在这乱世中竟没有错过彼此,实在是天赐良缘,他这做爷爷的除了欣然祝福,又能做什么呢?
大卜微微颔首,压抑着情绪:“小绿她自幼无父无母,由我一手抚养长大,可她是个乐观,善良又坚强的孩子。”
小白指天誓日道:“大卜放心,小白愿以一生相守,绝不让她受分毫委屈。”
大卜强忍了许久,却仍没能忍住,语带哽咽:“既然如此,我这小孙女便交给你照顾了,希望你能够一辈子爱惜她……”
小白忙站起身,三叩九拜于地,朗声道:“大卜放心,有我一日,我便护她一日,直至身死国灭方休。”
小白立下的是极重的誓言,大卜听后,亲自上前扶起他:“起来吧,既做了我的孙女婿,便叫我一声爷爷吧。”
小白受宠若惊,忙唤道:“爷爷……”
“好,好”,大卜笑容慈祥,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包裹着的板状物,递给了小白:“此物乃是桃木所做,避灾驱邪,隔世断醒。将来若你不希望小绿掐算出什么人的命数,便把他的生辰八字刻在这桃木板上,可保无虞。”
小白接过桃木板,一脸茫然:“爷爷这是何意?为何会有不能让小绿掐算命数之人?”
大卜没有答话,侧过身去,望着从窗棂倾泻而入的月华,幽幽道:“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但愿不会有用到此物的时候。”
小白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将木板揣到了怀中。
大卜忽然侧过身,满面肃然:“快走。”
小白皱着眉十分不解:“去哪儿?”
大卜大步上前,打开木门走了茅屋,小白赶忙快步跟上。
绿姬和葵正在小院中说话,见大卜和小白走了茅屋,忙凑上前来听吩咐。
大卜轻唤道:“小绿。”
绿姬款款走至大卜身侧:“爷爷。”
大卜看着绿姬,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爷爷从未指望你能出人头地,或是攀得贵婿,爷爷希望的,就是你能日日快乐顺意。可眼前这小子命格不凡,未来要背负的责任也绝非你能想象,你可想好了吗?”
绿姬点点头:“无论未来有多艰难,我都愿意去承受……”
大卜双目含笑,喉头却有些发紧:“既然如此,你们快走吧。”
绿姬惊惶道:“回家还不到一天时间,爷爷怎么就要赶我走。”
大卜蹙眉望向黑暗中的巨木林,眸色深若寒潭:“你们可听到什么动静。”
小白与绿姬面面相觑,静下心来仔细听,果然听到村外似有狂乱的马嘶声伴着沉重的步履声传来。
葵无奈道:“今日王世子在齐国公这里吃了苦,只怕回宫接好了胳膊就迫不及待来寻仇了。只是他们不敢擅闯村子,便只好围在村外,守株待兔。”
小白冷哼一声:“给我一张弓,一筒箭,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大卜摆手制止道:“切不可逞匹夫之勇。齐国公,你性子豁达却不免焦躁,若想成大器,第一便是要学会静心忍耐,待时而发。”
小白拱手道:“谨遵爷爷教诲。既如此,我们就遵照爷爷的安排,快快动身吧。”
望着爷爷清癯瘦削的身影,绿姬的眼泪簌簌而下,屈身跪于爷爷脚畔:“小绿不孝,不能尽孝于前……”
大卜扶起绿姬,笑着宽慰道:“傻孩子,记得爷爷的话,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遇到什么困难,爷爷永远会看着你,支持你,帮助你。我们大卜一脉向来长命百岁,来日方长,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来看我不迟。”
绿姬听大卜如是说,心中宽慰了几分,眼见事不宜迟,还如何能因恋家而耽误正事,危及小白生死。绿姬忙拭了泪,问道:“那我们该如何脱身?”
葵与大卜交换了神色,而后道:“不必担心,随我来便是。”
葵带着小白正要向村外走去,绿姬仍不住回身望着大卜,唤道:“爷爷!”
大卜笑着挥挥手:“去吧。路上小心。”
绿姬只得吞了泪,点了点头,狠下心随着葵和小白转身离开。
大卜望着小白和绿姬相携而去的身影,喜忧参半。待到那一日,长风破浪,一切尘埃落定,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埋怨他这个做爷爷的,大卜竟有些不敢去想。
眼见他们远去的身影已彻底消弭在夜色朦胧中,大卜却仍站在屋檐下,久久不愿离去。
睡熟中的梅花鹿陡然惊醒,困酣娇眼好奇地望着大卜,似乎在问他为何这般黯然神伤。
虽能知晓千秋万代,却不能抗拒天命驱使。大卜不由一声长叹,转过身去,顷刻间老泪纵横。
三人沿着门前溪水快步而行,头前带路的葵不时停下来查看四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异动。
细如羊肠的溪流逐渐加宽,转过一丛矮树竟变作了平缓宽阔的河流。
葵快步上前,从河边的芦苇丛中牵出一方竹筏。
山林间突现火光,小路上,披坚执锐的兵士正手持火把包抄而来。
小白忙跳上竹筏,继而转过身接绿姬。绿姬方欲将手递给小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哟,齐国公这是要去哪儿?”
绿姬站上竹排,回过身,只见数百士兵整齐列于河道两岸。为首的姬阆双目圆瞪,似乎要用这眼神恫吓他们一般。
小白一把将绿姬拉至怀中,另一只手抽出短剑握在手里,拱手笑回道:“回齐国成亲合卺,王世子手伤未愈,就不请你大驾来喝喜酒了。”
姬阆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也得你有命回去才是!”
葵忙拱手道:“王世子,先王有命,太公子孙切不可伤……”
姬阆一把推开葵,怒道:“齐国三公子罔顾长幼秩序,自命为君,今日孤就代表王室,杀了你这奸人!”
葵见状,二话不说淌下河,踩着浅滩,拼命将竹筏往远处推。小白也捡起长篙,奋力向河中央荡去。
姬阆大喝:“弓箭手!”
一众侍卫即刻弯弓搭箭,箭锋直指着竹筏上的小白。
绿姬忙闪身到小白身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着他,笑道:“自从认识你,数度三番遭遇这样的情形,我都已经不怕了。”
姬阆见绿姬挡在小白身前,又惊又气:“放,放……”
绝大部分侍卫都知道绿姬是王世子心尖上的人,疑惑王世子怎会下令射绿姬,犹豫着没敢放箭,却有两名新来的年轻侍卫不知死活,放箭射向了绿姬。
小白心弦陡然一颤,拉过绿姬一个团身,躲过了飞来的箭矢。
姬阆气急败坏,一脚将那射箭的两侍卫踹入了滚滚河水中:“我说放下弓箭!谁敢伤她,我要你们的命!”
竹筏顺流向东而去,小白将绿姬牢牢地挡在身后,微微侧头道:“在我的世界里,永远没有你要为我挡箭的道理。”
见小白又挡在了绿姬身前,姬阆忙抬抬手,示意弓箭手举弓。
绿姬十分清楚,若是她在前,姬阆绝不可能放箭,赶忙从小白张开的双臂下方钻到了前方,又直直挡在了小白身前。
姬阆见状,只得再示意弓箭手不要妄动。竹筏上那两人就这般交替着挡在对方身前,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看得姬阆和一众弓箭手眼都花了,却仍未找到合适下手的时机。
眼见竹筏已漂出了姬阆手下人的射程,小白笑看着远处岸边盈盈闪闪的火把,对绿姬道:“我以为他有多厉害,摆出这样大的阵仗,谁知竟这般容易就逃脱了……”
绿姬回道:“王世子其实不坏,也没什么谋略,只是看似冷酷罢了。”
小白没有接腔,径自冲着岸边怒发冲冠的姬阆喊道:“阆哥哥,后会有期喽!”
绿姬转过身去,不愿去看渐行渐远的故乡。眼眶不知何时已蓄满清泪,她努力地克制着,不想让小白发现自己的异样。
小白上前,从身后紧紧地环住绿姬,轻道:“他日我定联纵诸侯,将齐国到洛阳一路的诸多壁垒一并扫除,让齐人能够平安往返临淄与洛阳之间。我们便也能时常能见到爷爷了。”
听了这话,绿姬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簌簌地落在了小白手上。小白扳过绿姬的身子,轻轻揩去她小脸上的泪,满面心疼:“小绿,对不起……”
绿姬抚着小白的手,回道:“为何要说对不起,我心甘情愿要跟你走的。”
宽阔的河水中只有小白与绿姬这一方竹筏,星辉照映在河面上,水天一色,星汉灿烂,仿若置身银河。
小白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绿姬,迎着河风,思绪复杂:此次他二人出行的两件目的均未达成:既没有借到兵,也没得到周王允婚。天子不允婚的事必须要瞒住齐国国内的一众老臣,齐鲁之战也着实没有头绪。好在大卜支持他们在一起,也算是唯一的慰藉了。
顺流东去速度极快,乘奔御风尚不能及,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不过好在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还有彼此在身侧,这便是这乱世中,最安稳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