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中华大地便出现了泾渭分明的界限,天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居住之地,大地也被山川和河流划分的四分五裂,总之人、神、兽都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栖息之地,而在这浩浩繁星之下却躺着一只孤独的小狸力,确切的说是一只比人类更加聪明的小可怜。
狸力本是生活在南山一族中的一种神兽,它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柜山的地方,那里物产丰富,树木茂盛,不但有构树、柞树和酸枣树,还有山药和蕙菜,更加值得夸耀的是流经柜山的河流之中还有许多的嶀琈玉,十分精美可人,但这并不能减轻这只小狸力的哀愁。
深邃的万里星空正在突突的眨着它们明亮的大眼睛,而小狸力却在用力的揉着它柔弱的小爪子,整整一天的步行,她已经失去了抱怨的力气,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个不停,她的阿妈总是鼓励她要坚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也控制不住情绪。
她不是一只普通的狸力,她是一只能够记得前世的狸力,这个秘密是它们整个狸力家族秘而不宣的禁忌,那是在她五百岁生辰那天,一阵大醉之后,她竟然记起了前世的所有因果,这种惊讶并不亚于她知道那只朝夕相伴的小花竟然是南禺之山上的一只五彩的凤凰,小花展翅高飞离开柜山的那天,她哭了很久,因为从此就再无可以带她翱翔天际的朋友,也没有能够一起偷吃馋嘴的伙伴。
孤独总是如影随形,她的内心背负着巨大的秘密,一个关于前世的爱情秘密,她本是南山脚下一个普通村落的平凡女子,虽没有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却也生的恬淡余香,家境清贫如此,也很少怨天尤人,因为她的父母自幼便叫她看了许多古人圣贤的旷世之作,加之天地混沌之时,曾在人间散落不少龟壳碎片,她在上面也精进了不少知识,多少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从此花想容的名字也就流传开来。
可就在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大晴天里,她遇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筋疲力尽的男子,从此以后她便因为他陷入了万劫不复,鲜血所流之处草木一片焦黑,农田寸草不生,甚至家门口那棵千年老树都几竟枯竭,想到这里小狸力又不争气的泪流满面,不愿想起的往事却越发清晰起来。
她记得前世的所有细节,就连一个小情绪,一个小别扭都清晰可见,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去的,时间仿佛凝固在某一个瞬间,之后便再无踪迹,再醒来时,自己已经是柜山上的一只小狸力,她也曾经试图问过阿爹阿妈自己遗失的那部分记忆,但他们却绝口不提,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黑夜越发深沉,照的天空明亮如镜,北斗星已在一瞬间连成了美丽的图案,小狸力翻了一下身体一股脑坐了起来,四只小爪子已经好受了许多,没有当初生痛的感觉,但想起那只不管她死活的寓鸟,还是一口黑血闷到了胸口,寓鸟本是北山一族的神鸟,和他们南山没有过多干系,但这只寓鸟因为受伤的缘故,掉落在柜山之上,得到他哥哥的精心照顾,也就不愿离去成了真正的坐骑,这只鸟十分刁钻跋扈,除了哥哥外都不放在眼里,久而久之也越发猖狂不知轻重,这次她偷跑出来,本像趁着夜黑风高寓鸟不易察觉,没想到半路上就被这个畜生甩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之后绝尘而去,想到这里把它生吞活剥的心都渐渐生出,真是饥寒交迫,衣不遮体,可怜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自打五百岁记起前世开始,小狸力就有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那就是找到前世的这个男子,并且查出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于是她拼命的学习,拼命的练习法术,拼命的练习厨艺,至少在她下山查找真相的时候自己不至于活活饿死,终于在她一千岁的时候能够自由幻化人形,也算成全了她如此好听的名字。它们狸力一族,本就怀着大兴土木的本领,只要下山稍加指点风水,便能保家宅平安,凭着这门高深的手艺,花想容也算是从那座不知名的荒山来到了泰山,只是可怜她柔弱的小爪子,已残破的没有了颜色。
关于这个晕倒在他家门前的男子她是记得的,一头棕发十分抢眼,高高竖起的月牙形发髻越发衬托出他英俊的脸庞,一双傲视群雄的眼睛就像猛兽一样洞察着周围的一切,山仞一般锋利的鼻梁越发显得他俾睨天下,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个面相有些凶狠的男子。
她本来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女子,毕竟多读了些龟片应该比那些村子里的小女子多些胸怀和度量,但奈何因为胸怀天下,所有基本的同情心还是必不可少的,所有她就顺其自然的把他救回了家中,如今想想,若不是这些龟片惹得祸端,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心痛和忧愁了。
三天后,男子终于醒了过来,却不料一把冰冷的长剑直直的架在了她细嫩的小脖子上,吓得她打翻了手里刚刚熬好的草药,男子面漏凶狠之气,真是要一瞬间将她吃进肚子里面。
“你是谁?”男子机警的问道。
“我是花想容,你可以叫我容儿或者是容容,要不然叫小容也可以!”
“这里是哪里?”男子并没有放松警惕。
“这里是我家,你受伤了,因为我自幼多读了些龟片,所以理应锄强扶弱,自然就把你救回家中了。”花想容说道。
“龟片?你该不是看我有些姿色,见色起意?”男子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几下。
“当然……不是!”
花想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这样被别人直接道破了心思还是第一次,特别是当着一个绝色男子的面。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救我!”男子终于放下了利剑。
“不知道,但我既然看见你了,就应该救死扶伤!”花想容回答道。
“你会医术吗?”
“不会。”
“那你还救死扶伤,我看你恐怕是庸医误人。”男子穿上衣服准备离开。
花想容一下羞得脸红到了耳根,自在南山镇成名以后,多是些恭敬巴结之人,没想到这个男子不但面相凶恶,还牙尖嘴利。
“你叫什么名字?”花想容问道。
“我叫……食易。”
现下想想,真不应该张口询问他的名字,或者说就不应该把他从家门口救起,自己这叫不自量力,惹祸上身,最后还落个暗自神伤的悲惨下场,这个情伤真是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语。
很长时间以后她知道了那个叫食易的男子竟然是上古神兽饕鬄(taoti),花想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人间出没,还恰巧血肉模糊的晕倒在她家门口,而自己也不争气的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不可自拔的陷了下去,情不知何时而起,一网而深已是下一辈子,想着想着,眼泪又夺眶而出。
自从做了狸力以后,便越发伤春悲秋,心痛的感觉也更加肆无忌惮,她必须找到饕鬄,为什么他们俩后来没有在一起,自己还从人变成一只狸力,这是她不能释怀的心结,也许那个男子也在思念着自己,也变成了别的模样,是不是曾经爱过自己,小女儿的情结又一次左右了她的大脑。
在花想容修行的一千年里,她曾经真心结识过一位同道中人,因为祖上同样修习的是大兴土木之术,所以见面之时便有惺惺相惜之感,在人间赚取钱财之时就有了一来二回的寒暄,此男子名叫禾木,是一只卢其山上的鵹鹕(lihu),这次她独自来到泰山,自然少不了去东山一族看望这位老朋友,顺便再找他问问这四海八荒的大事,毕竟去找饕鬄神君不是一件小事,以她现在的模样真是全然没有任何把握。
卢其山草木皆无,却有大量的沙石,很是荒凉不堪,仅有的几条小河流经整个山脉,远远望去竟毫无生气,在人间游玩的时候,花想容曾经来过这里一次,自然风貌虽不及柜山万分之一,但这里却有一种独特的清茶,再配上那缓缓而下的河水可谓妙不可言。
“除了平时寓鸟的书信外,我和你已有三百年不曾相见?”禾木给容儿倒了一杯清茶。
“三百年了,你还是没有心上人!”
禾木的手顿了顿,一脸不高兴的乌云密布,他最亲近的这个朋友总是喜欢揭他的伤疤。
“你我都已经两千岁有余,既然都没有心上人,何不在一起简单度日,也算青梅竹马,我过几天就到柜山提亲。”禾木不漏声色的回击道。
“你真是越发没有正经了,我一路艰辛好不容易从柜山来到这里,你却如此取笑我!”容儿有些想哭的冲动。
“我错了还不成,我美丽可爱的好容儿!”禾木见好就收。
“这还差不多,我这次来除了看你还有些这四海八荒的事想向你请教一二!”容儿悠悠的喝了一口清茶。
“你什么时候还谦虚上了,莫不是又是饕鬄神君的事!”禾木无奈的问道。
花想容没有接话,只是脸不自觉得红了起来,她只要一想到这次泰山封禅大典马上就能见到食易便有些心神荡漾,那些美好的如梦一般的日子对她来说还历历在目,就像春天的迎春花,淡淡的颜色却也开出了季节的味道。
“你是这四海八荒第一明白之人,我既然已经决定找寻这段遗失的记忆,也就希望能多明白些人情世故,毕竟那个人……站在我望不见的地方。”小容有些哀愁。
“自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这天地间便逐渐明朗起来,天上有天帝,地上有人君,这在混沌时期创世的几位上神也就逐渐归隐山林,再不过问世间之事,除了东、南、西、北、中五大家族,还有不少荒外之地,而每个大族之中都有些不得不提却也难觅其踪的远古上神。”禾木解释道。
“现今天下太平,舜帝治国有方,百姓也算安乐祥和。”小容说道。
“人间确实如此,尧帝禅位以来,舜帝以仁孝治理国家,四海升平,百姓逐渐脱离了战争之苦,但这并不能掩盖帝王的本质,天有天规,人有人律。”
花想容挠了挠头,并不明白禾木话中的深意。
“在这四海八荒之中分别影遁着几位高深之神,分别是帝江上神、蓐收上神、句芒上神、共工上神、祝融上神、后土上神、天昊上神、玄冥上神、强良上神、翕兹上神和烛阴上神等等,他们多存在于远古的神话之中,真正得见真容之人少之又少。”禾木解释道。
“我只是听哥哥提起过祝融上神和共工上神水火不容,很难和平共处。”
“那都是黄帝和炎帝时期的事情了,与我们这些小兽而言有些遥不可及,那场大战以后,黄帝胜出,这些战争之神也就鲜少露面了,或死或生,都成了未知之谜。”
“原来如此。”小容感叹道。
“那饕鬄神君呢?”小容着急的问道。
“这位神君……你还是不要去找了!”禾木话里遮遮掩掩。
“为什么?”
“在天地迸裂之时,共出现了四大凶兽,他们残暴乖戾,十分可怕,其中就有……饕鬄神君!”禾木又添了一壶新茶。
花想容心里咯噔一下,她虽明白食易不是普通之神,但也没有想到凶兽二字,怪不得救他那日鲜血染红之地皆草木枯竭,一片焦黑。
“那其他三位呢?”小容问道。
“分别是混沌神君、穷奇神君还有梼杌神君。”禾木解释道。
“他们很可怕吗?”小容试探的问道。
“随便其中的一位就足以抵御千军万马,特别是饕鬄神君,一人就能让天人两届闻风丧胆,舜帝即位以来,也在暗地里秘密筹备,准备斩杀他们四人。“禾木说道。
“啊!”
“所有我说你这段遗失的记忆不找也罢,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掺和,像我这样安于做个一山的小兽君何其的快乐。”禾木悠闲自得的说道。
花想容没有接话,她自打作为一只小狸力出身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太多的志向,但那段空白的记忆以及对食易的思念都叫她夜夜难眠,即使他是一只毁天灭地的凶兽,与她而言也没有多大干系,她只想找到那段遗失的过往再长长久久的呆在他身边,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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